尋找櫻花林十五【連載】

　　七 喬離開的日子(上)

　　喬離開的日子，夢也了無蹤影……

　　他又騎上那輛單車，在這座城市裡，他曾用它載過心愛的女孩。如今，他再次騎着它穿過大街小巷，只是這次，他獨自一人。

　　這個城市的冬季再次來臨，不怎麼寒冷，卻依舊蕭索。行人的衣服漸漸厚起來，他的心神也逐漸沉寂。他明白，這又是一個孤獨的冬天，當一些人在他身邊來了又去了的時候，他再一次回到了孤獨。

　　其實，孤獨並不可怕，一個人可以是幸福，兩個人也可以是痛苦，只是他的生活暗淡，沒有方向，更望不到邊際……

　　每日的生活，還是固定的。清晨起床、洗漱、吃早點；而後騎上單車，穿過兩條街道、一個廣場，到達公司，接下來便是沉悶的工作……

　　夜幕降臨的時候，他會下班回家，在黑暗中卸下一天的偽裝，而後抽煙、上網，在煙霧中迷失自己的靈魂。他總是覺得，只有在這個時候，生活才是愜意的，真實、毫無累贅……

　　很多時候，在他起床時，總會不經意的想起海子，想起“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週遊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或許真的需要去看看大海，這一直是他的願望，他心中也時常擁有那所房子，只是他想不起有誰可以陪伴他，面朝大海，等待春暖花開……

　　是的，喬已經不在了，夢也在不知不覺中離他而去。在他記憶里，喬早已模糊了蹤影；夢所留下的，只是那個他回來的晚間，四周空蕩蕩的房屋。

　　他始終不明白，夢為何會選擇不辭而別，是他拋棄了她，還是他又一次被拋棄。而且，自夢走後，毫無音訊，沒有留下通訊的地址，號碼也已然停用。

　　他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簡單而乏味。這座城市的一切，他只擁有自己，將內心打開，不見人進來；將內心關閉，看不清這個世界。

　　最近，公司又來了一位新同事，叫雪兒，修長的身材，披肩的長發，嬌小的面孔，性格含羞，剛剛大學畢業，做客服工作。那一天，不甚晴朗，還略有微風，他接到一個新的案子，苦於沒有客服配合，於是經理臨時將雪兒調派了過來。

　　其實，工作很簡單，只是查些相關客戶的資料，這些將是他做策劃案的基礎。而雪兒上午的表現卻讓他很煩悶，她好似不知從何入手，一上午毫無頭緒。

　　公司的一切，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心灰意懶，四周都充飾着乏味的氣息。對於雪兒的表現，他裝作視而不見，自己也落得清閑，工作因此停滯不前。

　　中午時候，他與同事阿威相約，共去附近的一家餐館。當他們走出電梯時，發現雪兒跟在身後。他淡淡的說，已經下班了，你沒必要再跟着我。

　　可我，不知道哪裡……可以吃到午飯。雪兒的聲音細小而微顫。他回頭望了一眼，看見雪兒的眼神微閃着，柔弱而虛渺。他不再多問，回頭徑直走向前方。

　　在穿過繁華的鬧市街，轉入兩個小巷后，他們來到一家川味食屋。這是他和阿威經常來的地方，餐館不大，布置卻是整潔溫馨，有他最愛吃的滷麵與蓋飯。

　　阿威是一名設計，他在公司最親密的朋友，中等身材，皮膚黝黑，圓形的臉孔上戴着一副黑邊眼鏡。他們的性格極不相符，一個內向，眼神憂鬱；一個開朗，精力充沛。大多時間，都是阿威滔滔不絕，而他只是靜靜聆聽，時而微笑回應。

　　其實，在他內心深處，同樣嚮往一個歡笑熱情的自己，曾經的他也是個毫無憂慮，陽光滿懷的男孩。只是青春的歲月，搖落下太多傷痕，陰鬱的樹影遮住了陽光，灰暗了一季的面容……

　　當飯食上來的時候，雪兒獨自要了一瓶飲料，他看在眼裡，淡淡的說，為何不為我們也拿來一瓶？雪兒頗顯尷尬，於是默默的，又拿來兩瓶，而後羞澀低頭靜靜的進食。他和阿威相視一望，不覺莞爾。接下來，便到了阿威表演的時間，尤其是在女孩面前，顯得格外賣力，海闊天空的說起來，不時引來雪兒格格的笑聲……

　　冬日中午的陽光是溫和的，這也是他一天之中最覺愜意的時光。午飯過後，他通常會登上樓頂，望這座城市的輪廓，想想自己曾經走過的足跡，和那些離他遠去的人。他每天都會想起夢，想像她到達了一個新的地方，或許正在給他寫信，告知他一切安好。

　　生活的一切總要繼續，工作也是如此。上午耽擱的工作，不能在拖，他決定自己動手。

　　雪兒默默的注視着他在網絡上查閱資料，而後選擇有價值的信息，複製粘貼。資料收集好后，他找來一張空白的紙，將網上的信息有選擇的摘錄其上。然後，列出關鍵的節點，確定整個策劃案的主線，最後在主線之上逐漸發散。

　　雪兒感覺他的思想晃似在紙上奔跑，天馬行空，沒有邊際，卻又會突然而止，轉向另一個角度……終於，整個案子的框架已在他腦海中確立，剩下的，只有將他的思想行成文字，鍵入電腦……

　　一切頗顯得自然、毫無拘束。雪兒看見自己不知所措的工作，在他的手下蔚然成趣，不自覺開始享受起他工作的景象，悠然而有序，卻透露着些許憂鬱的氣息。

　　或許，只有在投入到緊張的工作時，他才會忘記過往的憂傷。其實，他忘記的不僅是過往，還有周圍的一切，包括自我。

　　辦公室的燈光開始亮起來，夜空也開始閃爍或隱或暗的星辰。他一直忙碌着，逐漸忘記了時間，更忘記了雪兒一直在他的身後，從未離去。當最後“謝謝 THE END”被鍵入，他終於完成了一天的工作，開始慵懶的伸開雙臂，帶來一聲沉重的嘆息。

　　他感覺手臂碰到了什麼，回頭望見雪兒。你怎麼還在這。他隨口一問。其實，在他的想像里，雪兒沒有留下的必要，這裡是公司，除了老闆之外，不屬於他們每一個人。當然，加班除外。

　　我只是想陪你一起把工作做完。聲音依舊細小，好像做錯了什麼。

　　他站起身，聽雪兒把話說完，沒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說，那一起走吧。然後，熟練的披上外套，默默的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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