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來世

　　小梅的魂魄被黑白無常帶到了奈河橋頭。一臉木然的孟婆端着一碗黑森森的湯，她嘶啞的聲音在空中飄蕩：“喝吧，喝了它一切的煩惱憂愁就都忘了。前世的恩怨情仇都煙銷雲散了。”小梅不想忘掉樸實的阿牛，既然前世做不得夫妻，那麼就等來世吧。她推開了孟婆的湯，縱身跳下奈河。

　　很久很久以前，女兒山下卧着一個小山村，村裡有個女孩叫小梅。也許是山的秀美，水的靈氣都給了這個小姑娘，她長得清麗脫俗，跟仙女一般。好多男孩都願跟小梅一起玩。可小梅從小就願和阿牛在一起。跟着阿牛每天每年都是快樂的。春天到了，女兒山上的花兒開了，漫山遍野的芬芳。，阿牛會跑到山上，不管山路多險，他都會采最美麗的花兒，插在小梅的發間。讓她美麗的象秀美的女兒山。夏天他會用麥秸編一個精緻的蟈蟈籠。捉一隻聲音響亮的叫蟈蟈，掛在梅子家的門前。讓整個的夏天都有蟈蟈嘹亮的歌聲。秋天，當漫山的果子掛滿枝頭。阿牛會采滿一籃子一籃子的甜美，讓梅子吃個夠。冬天下了雪的日子。阿牛會帶着小梅在銀色的世界里，堆一個大大的雪人，雪人滑稽的樣子，常把小梅逗得笑彎了腰。

　　小梅只要跟阿牛在一起，總是象個快樂的小精靈。村裡人常羨慕地說，他倆真是是天生的一對。

　　小梅一天天長大。那漂亮的模樣更讓人愛了。小梅的爹很少讓小梅出門。更不許她和阿牛在一起。他看不上這窮小子。他不希望女兒跟這窮小子去過苦日子。不見阿牛的日子裡，小梅的心煩亂亂的。心裡空空的，冷冷的，雖然是外面是春天，心裡卻是冰冷的冬。聽娘說，爹已接了李財主家的聘禮了。爹要她去嫁給李家二少做小。她恨死那個惡少了了。她想不出這個吃喝嫖賭都佔全的。整天欺負人的惡少有什麼好。她時常從窗子里向門外看，她多希望能看到朝思暮想的阿牛哥。

　　阿牛更想着她。幾次還沒到她家門前。都被小梅的爹和李二的家丁趕了回去。他只能獃獃地看着小梅的家。

　　看着小梅，漸漸消瘦的臉，小梅的娘心疼的要命。終於有一天，她趁着小梅爹喝醉了。她開開門對女兒說：“你要是真覺得阿牛好，你就跟他走吧。”說完從箱子底拿出了多年的積蓄。看着兩鬢斑白的母親。小梅抱着母親大哭，母親也緊緊地摟着女兒，淚流滿面。心疼與不舍緊緊地纏繞在母女倆的心頭。驀然小梅娘擦了擦眼淚，推開小梅說：“快點走吧，等你爹醒了，就走不了了 。”小梅拿了包裹，一步三回頭地向阿牛家跑去。

　　兩個人打點了簡單的行裝，趁着夜色，急急地向山外跑去。曲曲折折的山路，朦朧的月光下顯得那麼遙無盡頭。兩個人一時也不敢歇息。急促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山裡傳得老遠。偶爾會驚得樹上的鳥兒撲楞楞飛起。慢慢地消失在茫茫的夜空里。快到山口了。兩個人放慢了腳步，回頭看卧在山腳下燈火點點的村子不覺心酸楚楚的。他們停下腳步，正想休息一會兒，忽然間山口那兒閃出一幫人。阿牛認出站在中間的是李家二少。清冷的月光中，他象一個黑色的幽靈。他揮了揮手，幾個家丁象惡狼似的撲了過來……。

　　當阿牛醒來時，已是在家中。是好心的鄰居把他背了回來。阿牛顧不得滿身的傷痛問：“叔，小梅怎麼樣了？”鄰居張叔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那丫頭性子烈，一頭撞死在李家的大門前。”阿牛聽了心裡一陣絞痛，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一下子昏死過去。

　　小梅的魂魄被黑白無常帶到了奈河橋頭。一臉木然的孟婆端着一碗黑森森的湯，她嘶啞的聲音在空中飄蕩：“喝吧，喝了它一切的煩惱憂愁就都忘了。前世的恩怨情仇都煙銷雲散了。”小梅不想忘掉樸實的阿牛，既然前世做不得夫妻，那麼就等來世吧。她推開了孟婆的湯，縱身跳下奈河。願受這千年的煎熬。沒過幾天，阿牛的魂魄也被帶到奈何橋頭。孟婆端上了一碗黑森森的湯。阿牛驀然看到奈河裡的小梅。他縱身跳下奈河。願為來生的廝守，甘願受穿心煎熬。

　　千年過後，在一個美麗的小城。一幢居民樓里，兩個小小的生命在兩家哇哇落地，女孩出生時因有梅花的胎記，取名梅子。男孩長得壯實，喚作牛牛。兩家鄰居互相道着喜慶。那高興的勁兒讓整幢樓都浸潤在幸福里。兩個小生靈彷彿象親兄妹，他們在一起從沒打過架，連吵嘴也沒有。親蜜的讓象春天的花兒跟蜜蜂一樣。一晃到了上學的年齡。他們兩個每天一起上學，一起回家，一起寫作業。好得象一個人似的。忽然有一天梅子跟牛牛說：“我好象在那裡見過你。”牛牛怔了怔，瞪着小眼看了看漂亮的梅子說：“我也好象在哪見過你，好象是在夢裡。”聽着兩個孩子奇奇怪地談話。大人們覺得這兩個孩子傻的那麼可愛。他們不是天天在見面嗎。

　　十幾年過去了，梅子漂亮的象下凡的仙子。牛牛也成了一個棒小伙兒。兩家都覺得他們是天生的一對。

　　梅子在一家公司做秘書。牛牛在一家汽車修理廠。閑暇他們常常手挽手漫步在公園裡，漫步在河邊的林蔭路上。一路上有着說不完的悄悄話。過生日的那天，他們和家人分享了蛋糕的甜美，又相約着分享彼此的快樂。公園小徑的盡頭，牛牛從貼身的衣袋裡拿出一枚銀簪。他問梅子：“喜歡嗎？”梅子輕輕點了點頭，羞澀地埋下了頭。牛牛笨拙地為她別在發間。恍若截了一段銀色的月光，別在如柔滑的秀髮上。驀然，梅子象是在夢裡。夢裡的春天，牛牛曾笨拙地為她插過滿頭的花兒。讓她成為春天最美麗的一朵。

　　梅子的柔美，也讓公司的李老闆所傾倒。他時常會送給梅子名牌的背包。有時會送閃着迷離光芒的鑽石。梅子只淡淡的笑笑，因為夢裡她有一頭最美麗的花。看梅子視若無物的樣子，李老闆說：“這是公司給員工的。要知道你可是咱公司的臉。”梅子不情願地戴上。她穿梭在辦公樓里，引得男同事頻頻回頭。引得姐妹們一片稱讚。看她的眼神里有羨慕，有嫉妒。梅子的心裡油然泛起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不知何時，李老闆成了梅子的司機，每天上班下班。老闆的凱迪拉克都會出現在梅子的眼前。梅子其初總不情願，後來漸漸習慣了。看同學同事那別樣的眼神，她忽然覺得有錢的日子真好。儘管她知道，這個車上也坐過別的女孩。

　　終於有一天，當梅子起床推開窗子的時候。忽然看到在樓下的空地上，一朵朵紅紅的玫瑰擺了一個大大的心。陽光下美美的，暖暖的。旁邊的李老闆張着雙臂大喊：“梅子，我愛你！”梅子心裡說不出的美麗與感動。而另一扇窗戶里。是牛牛傷心的眼神。

　　梅子終於答應了李老闆的求婚。結婚那天在繽紛的花雨中，牛牛看着李老闆把漂亮的梅子抱上車，梅子的發間別著精緻的金簪子。陽光下金燦燦的。

　　當紅紅的太陽落寞地墜入西山。牛牛孤零零地徘徊在公園裡，往昔與梅子的一幕一幕恍若是迷離的夢，他的心除了痛還是痛。他懶懶地躺在長椅上，木然地看着天上的織女星。他茫然地想，時空的轉換，也許織女再來到人間，她是不是還會看上樸實的牛郎。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忽然看到漂亮的的梅子走了過來，他高興的挽起梅子的手，靜靜走在公園的小徑上。她的手還是那樣柔滑。公園的小徑沒有了盡頭，走着走着天不覺亮了。前面是一個小山村。村子的灌木叢里有蟈蟈在叫。牛牛屏着呼吸細細地尋着那隻靈巧的蟈蟈。他要為梅子捉一隻蟈蟈，唱一夏天的歌。不知什麼時候，李家二少站着他們的面前。他手裡拿着一隻金蟈蟈。金燦燦的逼人的眼。他把金蟈蟈遞到梅子眼前。梅子不屑地一把打在地上，轉身拉着牛牛跑開了。牛牛輕蔑地看了李二少一眼，歡快地和梅子手拉手跑遠了。

　　牛牛心裡象喝了甜甜的蜜，他想緊緊地抓住梅子的手，不再讓她離開。手卻碰到了冰冷的長椅。小山村，小梅，李二少，斷斷續續記憶的碎片。牛牛恍然想起前世的情緣。心冷的象凄涼的夜。

　　遠處傳來人們的喝采聲，也許到了梅子和李老闆喝交杯酒的時候了吧。

　　他的心刀絞的一樣痛。

　　他忽然想起奈河橋頭那碗孟婆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