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狂，我年少

　　A

　　我說不上是一個講故事的高手，但講我自己的事，我應該還對付得過去。當然，這還是因為事情是發生在我的身上，而不是發生在其他人身上，我很瞧不起他們，我這裡的他們，指的就是我想說的那一群整天價跟我混在一起的那些稱得上優秀的學生。現在，你該明白了吧，我把自己的老底徹底地交代了出來。是的，我還是一名學生，而且，還是一個不怎麼地的學生！怕了吧，擔心了唄，跟我交朋友，回去肯定有你好看的，但，前題是，你得老實交代清楚。這不，這裡面就有一幕正版的對話，你很可以看看，然後，告訴我是不是在說謊的。

　　“怎麼，又這麼晚回來？跟誰在一起？”你若不吭聲，就有人會這樣對你進行恐嚇的。“不說，那我打電話告訴你們老師去，我倒要問問他這班主任是怎麼當的！”很嚴厲是吧，你害怕了，所以你會開始坦白，一點一點地，就這樣把所有的老底都給泄漏光了。我說，要是現在還有“叛徒”一詞存在的話，你很可能就是那摘取桂冠的第一人了！

　　這裡，還是先讓我把你要說的話替你說出來吧。

　　你會這樣說，不關我事，都是他找我的，他一直糾纏我，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的，而我看他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吧（成績差這檔事，你不敢大聲說出來，你還想為我遮掩到什麼時候），——你們不也是整天價對我說，要跟同學互敬互愛嘛，我這也是聽你們的話。就這樣唄，他——他說，他那裡有點錢，去玩點刺激的，這樣，我就跟他一起去了，錢是他花的，我可是沒花你們一分錢啊！

　　真要命！不就跟我去一趟遊樂場么，用得着這樣興師動眾的么？我會不屑看他一眼的，但沒法，人家是要當一名好學生的，不像我，自由自在的，沒人要管我的。

　　這裡要打盹一下，我嘴裡說的“沒人要管我”，一定要聽明白哦！是他們太放心的緣故？我總是這樣認為。我不是什麼怪物！跟所有跟我一樣年紀的學生沒啥分別，都是從娘胎里蹦出來的，而不是從哪塊石頭蹦出來的怪物！只是他們不像你們的老爹老娘那樣緊張，好像這樣把你抓緊了，你以後就是比爾—蓋茨之類的神奇人物，不然，就會成為余秋雨似的大文豪；話說到這裡，我就要感激我的老爹老娘了，他們給了我一個快樂的童年，我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的，不就是學習成績比你們差點，這難道就成為不跟我玩耍的理由，那可就太讓人想不通了！可是，話又說回來，想不通的人永遠只會是我，我碰到的人里，沒有一個像我一樣，是具有這麼一種“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超凡想法，他們都差點把我當成了怪物啦！這不，我的麻煩又來了。

　　“小力，今天回去告訴你的父母親一聲，改天看他們能不能一起過來一趟。”這就是我最害怕的一檔子事。

　　我剛才不是還說他們給了我一個快樂的童年。那是我老爹時常對我煽風點火的一句話，我從小到大聽了數萬遍了，我都能學着他的口吻把他想說的話全給你講一遍的。但是，怕你沒那份耐心，我就不想讓你的耳朵多受一分罪了（其實，那很好的，我從來也不以為老爹說的話有什麼不好的，他不就是太放任我自由了嘛）。

　　現在，麻煩上身，回去叫我怎麼跟他們交差呢？

　　B

　　放學后，我很少馬上回家。理由很簡單，因為我周圍到處是一些跟我一樣穿着中學校服的學生。

　　有一回，我在我們學校外面一家冰飲店看人家打牌，是那種硬吃光牌的，我會玩，但玩得不好；我好奇，是因為他們這些人跟我一樣，也是穿着學生制服，而且，我還認識其中的一個學生，他可是我們學校的大紅人，被冠之於“小劉翔”稱號的短跑健將。

　　天當然黑下來了，這不，他們還挑燈大戰呢？我嘀咕着，他們回去，是不是也要被訓斥一通的，還是像我一樣，晚回去，像沒事兒似的，十分坦然。

　　我心裡想着，原來是真想再待會兒的，但想來想去，還是下了決心離開。因為，我並沒參於打牌大戰，光是瞧着看熱鬧，根本沒勁！

　　我離開他們，走時，向店裡那漂亮的姐姐（她不比我大多少的，我稱她為姐姐，只是想讓自己明白，不能胡思亂想的）問了一下鐘點，6：50分。差不多啦，該回去了，反正，也沒多少作業的。

　　我信步離開那家冰飲店，還不時的會回過頭來看一眼那些玩牌發瘋的學生。我想，不知他們回去會對他們的老爹老娘撒些什麼謊呢？

　　嗨，真帶勁！那不是何田么？我們班的三好學生！他在那裡幹嘛？旁邊，是的，我把他身邊的那一個女孩給忘了。他身邊是有這麼一個女子陪着他。看來，他們是鬧彆扭了。那女孩一直想跑（我是這樣認為的），三番五次的跑開，又硬是被這個叫作何田的男生給強行追了回來。看，——他把她的書包搶了過來，他還要抱她，她閃開了，他不管，又追上去，一下就拽住她的衣服，一把就將她那嬌嫩的身子擁入了懷抱里……那樣子，像演愛情戲一般，男女主角正上演一段纏綿繾綣的情愛大餐。

　　我的眼睛像是被地球引力牢牢吸住了一般，思想此刻也不動彈一下的，就那麼心領神會地看着這一出免費大戲上演。

　　後來，我是如何回家的，現在，說什麼我也想不起來了。但那卻是很好的一次“教育”，我對自己喊了一句：何田，你真行！

　　當然，我不會是一個告密者，我不是那種人！但我想，換成是其他的人，一定會拿這件事去大做文章的，而我不會，這是我身為男人的豪氣。不要說我還小，我都已經十四歲了，過了這個月，我就是一個十五歲大的“成年人”了。我當然有我的榮譽，嗯，我想不出一個沒有榮譽感的男人，怎麼能生存得下去？這就是我對這社會的理解。他們什麼事都對我說，從來也不怎麼把我當成一個小孩子來看待。這一點是我值得驕傲的地方。因為我知道，我身邊的那一群同學，還是他們老爹老娘眼裡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可笑，他們還不想跟我這麼一個思想超前的能人玩呢？擔心着，我會帶壞他們的……哈哈哈。

　　今天早晨臨出門前，老爹老娘都說要晚點回來，要我自己做好功課，早早上床睡覺，——不然，就是要遊戲，最多不能超出兩個小時，我當然知道，那是他們害怕我書還沒讀完，就把一雙明眼給弄瞎了的。我就是不怎麼明白，看來，我還是比他們懂得多一點，眼睛瞎不瞎，跟我玩遊戲根本扯不上關係的。但我想，他們既然這麼放心我留在家裡，並不怎麼擔心我不會聽他們的話，那我就更要做一個守信的男人了，因為我是在他們面前點了頭答應的，我就要負起一個男人的承諾來，不能面前一套背地裡又一套的，我看不起這種人！

　　我們學校里就有很多這樣不守信用的人，在我身邊就比比皆是。但是，我知道一點的，他們還不怎麼明白，那是他們太弱智了，都高一年的“大”學生了，還這麼不懂事的。

　　但這不是我該管的事，還是先來管管自己吧。

　　老師交代的話是不能隨便忽衍了事的，可我怎麼跟老爹老娘講呢？他們不會明白，我這裡根本沒有錯，錯的是“事情”，而不是因為這個人是“我”，但現在一切都對調了，班主任那裡，她一定認為是我錯了，而不是事情本身，哎——都讓我給搞糊塗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講些什麼了。

　　我想，這件事一時還急不得，我可以再過一段時間在跟老爹老娘他們講，那時——說不定，連班主任那裡也都忘了！誰說不是呢？……她又不是聖人，就是聖人也會有忘記事情的時候，更何況她根本就不是呢！

　　C

　　回到家裡已經快八點了，我不知道時間怎麼走得這樣快，我怎麼一點也不覺得肚子餓的。但話是這樣說，可人畢竟是肉長的，而不是鋼鐵做成的，飯是一定要吃的；這一點我倒不擔心。到了家，自然就有吃的。因為，家裡有一個疼惜我的奶奶，她早就備好了所有能吃的東西，隨時準備讓我盡情狼吞虎咽一頓的。

　　可我沒有那麼多力氣用在吃飯這樣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上，我想還是隨便扒上幾口，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肚子，也很好地滿足奶奶疼惜孫子的心情。我原來在進門前已經想好要幹啥的，可這會兒我又改變了主意，——人哪，就是這樣的一個不定性的東西，隨時隨地都會讓你感到摸不着北的。

　　我放棄了寫作業的想法，開始算計着是不是要先上網玩一會兒再說，這樣想時，我心裡有個鬼樣的東西，突然就冒了出來——都不知道這東西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它不過是我心裡的蛔蟲，一種反對聲而已；我原來對它根本是不屑一顧的，現在卻不能這樣的，我呢，不是一個不守信用的男人？我大聲嚷道：去死吧，我不怕你！

　　不知道我這是在跟誰說話，奶奶從廚房裡急急忙忙跑出來，連聲問道：什麼，什麼事？要緊么？

　　這讓我感到好笑。但我並沒笑出聲來。我想，當時，要是我笑了，奶奶雖不會明白，但我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電話響了，奶奶在客廳喊我，我知道，這肯定是老爹老娘他們打的。我的猜測從來都不會出差錯，這一次也不例外的吧！

　　“作業完成了么？”是老娘的聲音。她今天回了一趟娘家，外婆生病了，有些日子不能起床，老娘忙過去照顧她老人家。但娘親畢竟都是關心自己的孩子的，我老娘當然也不例外。別以為我說他們時常放認我自由，那根本不能說明什麼。我有時候會以為，這是他們教導孩子的一種新型策略。

　　我聽見老爹老娘經常會為了我這麼一個獨生子的教育問題而大動干戈的，而每回都是我老娘敗下陣來，這才有今天這樣放任我自由的日子，其實，這對我也是考驗。如果我學習變得一蹋糊塗的話，那證明我老爹的“放任”等於一種完全的放縱，是一次失敗了的實驗；接下來不用我來說，你們肯定也會知道，我老娘這時就會重新登場，開始她那老一套捆綁似，人跟人的肉搏戰——這毫無疑問是我最害怕的事，哪一天它真的發生了，我肯定——真的——我毫無疑問會去自殺的？這就是我這個男人心中的大話！這不會是嚇唬人的話，我完全相信自己的男子漢氣概。

　　我的回答沒有那種自信，但我想說謊，特別是現在這個時候，也還是必要的，我說，“快完了。”

　　那早點睡哦。

　　這下，我的遊戲是泡湯了。我不能說話不算數的，那簡直就跟放屁一樣，我最看不起這種人了。

　　我努力使自己靜下心來寫作業，一邊在想着女人。我說的不是假話，是男人想女人很正常。不要說我還是孩子，這是老師經常會掛在口中的用詞，我們都聽膩了。這不，我們班不是出了個何田嘛，我相信不只是他，還有我知道的，郭強，廖敬於，嚴丹他們這些人，我敢打保票肯定有的，只是他們保密工作做得更隱蔽些而已。其實，有什麼可害怕的呢？這滿大街小巷，誰不談戀愛呢？他們那些老師家長們怎麼回事，就允許他們可以而卻一定要阻撓我們這些人——理由當然聽起來很有道理，我們是還小，但年少談情說愛不是更美好，顯得更純真、素樸，也更加令人嚮往么。

　　我就聽我老爹當面對我講過，“唉，年輕多好，要是我能回到學生時代，我一定要跟所有我心儀的女人談戀愛的，那才不枉此生！”

　　你看，這又是一個吃後悔葯的，人生哪有那麼多可後悔的呀！

　　D

　　老爹老娘他們幾點回的家，是一前一後呢，還是兩個人結伴回的家，我都不知道的。因為，我在他們還沒回來前就已經睡下了。我太困啦。我在做完作業后，還跑去隔壁鄰居家裡，找上一個比我歲數足足大上五倍的老人下棋。當然，我下的並不是老爹希望我學會的那一種“國象”，而是我自個兒喜歡的圍棋。我經常會偷偷跑出去跟人家下棋，不想讓老爹老娘他們知道。嗯，他們會說——而且，總是那麼一副叫人生不出氣來的臉孔。他們說，不用學那麼多，學懂一樣就可以啦！他們心裡總認為，我學習不好，就因為喜歡貪玩，而且，下棋也影響了我的正常學習。我不以為然，我倒是認為，我就是不出來下棋，而是把這些用來找人下棋的時間拿去干點別的，反倒會更糟也是說不一定的……誰知道呢？反對歸反對，我還是願意干我自己喜歡的事兒。

　　下完棋，我會陪着老人聊天，要聊上好一會兒的。要知道，我圍棋的本領全是這個老人教的，他算是我的一個啟蒙老師；我還有另一個老師，就是數字電視中的“天元圍棋”頻道。這些，老爹老娘他們是不知道的，他們整天價忙着賺錢，沒有多少時間和精力管我這些瑣碎的事。

　　累乏了，我回到家，也懶得洗澡，就髒兮兮地爬上床睡下了。我睡時，奶奶在研究着她的第二愛：彩票的最新走勢。

　　第二天醒來，我早早就上了學校，我不會為了那件我已經遺忘到腦後的事而煩惱，這不應該是我這個年紀的人所能幹得出來的。

　　我是忘了，把班主任所交代的事情完全拋到了一邊。可那是在出了學校大門，一旦我走進了學校大門，這一切的一切，又會重新佔據我的整個大腦。——我不會連心也算上的，這並不是說我沒有心，而是我的一顆心不想為著這種煩惱的事去承擔不應該屬於它的包袱。它更應該去體驗愛情——我這說的都是真的，我整天就盡想着這個。我連時下最流行的青春小說都知道，那都是一些讓人看了——特別是我們這個年紀的男女生，都會心情沸騰的啊。

　　你會說不相信，我立馬可以說給你聽的，我知道的就有一大籮筐的這類東西，這裡面就有……我的臉漲紅了起來，跟他們這幫人爭這個理，不用這麼激動的，但我就是不能冷靜下來，我非要跟他們理論一番的。

　　其實呢，我讀的小說不多，好像有一本是叫《一個誘引者的手記》的，還有叫什麼的……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來，是沒那份心啊！——但，我可認為，我的時間都已經排滿了，不可能再有多出的閑暇了。

　　反正呢，我對他們那些人是很看不起的，但叫我說出名堂來，我又只有搖頭的本事。但這根本不要緊，因為，並沒有人願意聽你大發宏論的，所以，你也就不用為自己的“莫可名狀”感到臉紅了。

　　說到揪心，現在，我是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我遠遠的就瞧見了我們的班主任，我趕緊避開——躲閃開來，一邊想着：“不知道老師發現到了我嗎？”

　　這一天的日子非常難熬。

　　聽說有一則故事中講到可以把自己的靈魂賣給需要它的魔鬼，那你就可以獲得超出常人想象力的本事。

　　我想，在今天上課時分，我腦中到處塞滿了關於這方面的恐怖想象，幾乎每時每刻，我都擔心着我的班主任老師會突兀地問起我那一件我忘記告訴我老爹老娘的事兒來……

　　E

　　我意外地獲得了一個冠軍。

　　說是冠軍，其實，不過就是我們學校自己進行的一場選拔賽。我以第一名的成績，取得了一張參加今年圍棋市賽的入場券。我真是欣喜若狂！

　　回到家，我肯定會拿起這份獎狀在老爹老娘他們面前炫耀一番，讓他們也瞧瞧，他們的兒子並不是一無是處的。但這一丁點成績有什麼值得你驕傲的，當時，我還記得很清楚，老師公布完成績后，我肯定興奮過了頭，被突如其來的一句冷言冷語給驚出一身汗來。那是出自“惡漢”嚴丹之口。

　　“操，有本事到市裡，省里拿個冠軍回來讓我們大伙兒替你高興高興，——別高興太早，會摔死人的！”

　　這傢伙一直都在冷眼旁觀，他說的話無疑把我從天上拉回人間來，讓我一下面對冷酷的現實。

　　“操，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我真想把手裡頭的那一份獎狀劈頭蓋臉地扔過去，砸死那個不知好歹的傢伙。但我過後還是原諒了他，何必跟這幫傢伙較勁呢，其實，我心裡也很發觫，畢竟，那個傢伙被我們稱為“惡漢”，並不是憑空捏造的，他真的有點野蠻，而且，喜好動拳頭的。好在上課鈴聲很快又響起，我們又各自回到座位上去了。

　　這一件事讓我明白一個道理：我一定要管好自己那一張嘴。有時，無意中說出來的一句話，也會淹死人的。這麼說，當然不會有人相信，但等到真有那麼一天，你就無法逃避了。

　　我想，我不會是一個爭強好勝的男人。這多少跟我的體質有關。說透徹一點，就是我一定要對那些熊樣的龐然大物，盡其可能的躲開他們，少惹為妙！

　　但無論怎麼說，我還是很高興的。

　　我也想讓一個人一起來分享我的快樂，她不跟我同一個班，我也只有在課間十分鐘的休息時間才可以一睹她的芳容。談到女人，不能不講到她的外貌的，她漂亮么？當然，你會說，不漂亮誰會喜歡？這就是嘍，她肯定是我所喜歡的那一類漂亮的且具身材十分迷人的女人羅。

　　可我跟她認識快一年了（不對，應該說，我暗戀她快滿一年了，我可還沒跟她講過一句話的，這是我的一塊心病，我一直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每次從她讀的班級旁走過，我都要死死盯住她不放，生怕那一時錯過了，我永遠就看不到她了，可每次我這樣做了，我又會感到後悔：我這沒用的男人！每次我都會這樣對自己說的，我一直都在想着哪一天我對她把心裡話都兜了出來，那她就會受到極大的震動，感到自己無可比擬的幸福：被一個優秀的男人愛着！這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呀），我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呢？我跟她曾經說過話嗎，我極力思索着——我生怕自己真的是一句話也沒跟她說過的……

　　這件事我肯定要去做的，把我的快樂也一併帶給她，讓她分享我的快樂的心情。

　　F

　　講到女人，嗯，她們可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或者說，現在的她們比以前厲害多了。當然，我這裡說的“以前”，指的是我老爹老娘那時代的女人，我可不是那會兒的人，我只是有這樣的感覺。我的身邊不乏那個歲月的女子，現在的她們都是有子女的老娘了，可她們聚在一塊時（我這說的都是沒有孩子在身邊的時候），你很快就會知道，女人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人？

　　有一天早上，我沒在家裡吃飯，跑到學校附近一家名為“莆田扁食”的小吃店裡吃一碗我想要的東西。我到時，那裡已經坐着兩個女人，看樣子，也是送孩子上學來的家庭主婦，她們送完孩子后，相約到這裡來坐會兒的。我並沒發覺有什麼不妥，只是她們接下來的談話，讓我感到女人的不簡單。

　　“呦，你可要小心看住你老公的，不然會有你死得很難看的一天。”（前面她說了些什麼，顯得並不那麼重要，我才剛坐下，想吃的東西還沒端上來，就先嘗到了另類大餐，呱，真帶勁。）

　　“我就怕他去亂搞小秘什麼的，這年頭，就這件事最讓我發悚了。”（我那老娘不也是時常擔心這個么，不然，她整天守着我那老爹寸步不離幹嘛？我還奇怪呢，看來，改明兒個，我要找個時間探探我那老爹的口風，這本事我最在行了。）

　　“你擔心這個，我倒是更加擔心我家那姑娘——”（喔，真不枉此行！）

　　“她怎麼啦，學習不好？還是怎麼的？——好像還小嘛，十四歲最多啦。”（嗯，這麼大了，還要老娘送的，米飯都白吃了，真是划不來。）

　　“她，跟人家談戀愛了，老師都找上門來了……”（嘿——嗨，真帶勁！我開始想到，為什麼那個男的不是我呢，她女兒肯定不怎麼的，你看她那老娘，臉蛋鐵青，面無血色，顯得十分蒼白，鼻子大了一點，一張大嘴——這出現在女人身上，是一次敗筆，只會把女人那應有的美完全抹殺的。但關鍵的是她老娘有點矮，這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關係到我對她女兒的愛情是否真的能天長地久，是一次較嚴峻的考驗！）

　　“那，——肚子被搞大了？”（最佳故事，我一定要聽個仔仔細細的。）

　　“你都想到哪裡去了，哪能那樣呢，要是真的出現，看我不掐死她才奇怪呢。”（又是一幕人間慘劇！）

　　……

　　我是很想一直留在那兒聽完這些老娘們把她們的家事都盡情地抖露出來的，但距我上課的時間已經非常逼近，我只好放棄，我可能會不以為然，認為——這種把自己的快樂送進教條書里的行徑，是只有傻瓜才幹得出來的事，而我就是那個叫作“傻瓜”的男人。他寧願犧牲掉自己的快樂，儘管那能給自己帶來快樂的東西本身也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但終究也是一種快樂，而我所害怕的是被老師和老爹老娘他們訓斥，才不得以放棄的。

　　但我想，我不會是一個聽話的學生，永遠都是！

　　因為，我老爹老娘他們並沒有給我生一副巧嘴的，其實，我更應該說甜言蜜語才對。

　　G

　　我都講到哪兒啦，是啊，我不能老是這樣天南地北地瞎扯，把你們帶進死胡同裡面去，到時，我找誰來當我的聽眾——因為那會使你們感到厭倦，而你們一旦厭倦了，那我的故事就失去了聽眾，而沒有了聽眾的故事就不成其為故事了。所以，我要趕緊回到正題來，不想再使你們的耳朵感到負擔過重，而對我這個人失去了興趣。

　　當然，有好奇心不是一件壞事。我說，如果我們人類沒有了好奇心，那今天我們所用到的很多東西就不可能會出現，而我們可能還會是一群躲在山洞裡的野人！你很可以發揮你自己的想象力，假如沒有了……火、燈光、衣服、煮熟的東西、紙張等等，那我們會是什麼？

　　但說這些都是費話，我關心的是怎樣才能博得美人的一笑的。這件事耽在心頭很久了，我一直都不想說，怕有人會看我笑話。說老實話，我整天價看見那些談情說愛的高手們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我的一顆心哪，恨不得碎了了事，那我沒有了心，可能就不會再感到痛了吧。

　　你看，那何田，人家那一手可真叫絕。我欣賞他，不只因為他的學習好，我才這樣恭維他，我喜歡他，完全是因為他手段的高超。我回想起那一幕我曾看到的場景……

　　話又說回來，羨慕人家有啥屁用！關鍵是自己對待這件事的態度。

　　我想說，我很可以去買兩張電影票，跟愛情有關的，最好帶勁點，有點暴露什麼的——這，有當然是最好的；然後，我會去找她，當然，這裡還得先說明一下，我不會那麼快就把自己的大愛暴露於那一幫貌似君子的男同胞面前，——我擔心他們很可能會起歹意，從我手裡把這美人搶走的，但是——請記住，我這說的是擔心，其實，根本就不需要的，我會怕誰呀？我只不過不想再多生枝節，那麼興師動眾於我也委實不見得是件好事。我想，我還是在她回家的路上等她，這樣才顯得有真意；同時呢，也可以防止那些烏鴨嘴和賊眼睛的窺視。這第一步走完，然後，等一下，——要是她不接受我的邀請咋辦？這一點我倒是從來也沒有去思想過的，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對她的了解僅限於她的容貌，她所讀的班級，她上學和回家的路徑，僅此而已。現在，我突然間才感到腦中一片混濁的，怎麼回事？——這就是我嘴中所說的愛戀一個人的全部，我對她的了解，一點比不上對一隻貓的了解還多。

　　可憐人啊，你甚至於到今天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叫什麼？而你還口口聲聲地大聲喊叫着“我愛你”。

　　真是一個不要臉的男人！——臭狗屎——王八蛋的……

　　H

　　“要是我死了多好。”

　　一想到自己會為了愛情而甘心情願地獻出自己年少的生命，那感覺就很不一般了。平日里隨便想想，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今天卻要發生了，而且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你甭說，那種感覺真叫絕。我一下就感到不一般了起來，我開始用“有色”的眼光看着周圍那移動的長着雙手雙腳的人群，對他們的存在很不以為然。

　　“——竟然沒有人發現我的偉大！”

　　我一定是想到即將奔赴黃泉、顯得慷慨激昂的我，期待人們用讚美的目光來看待我的這一次英雄般的壯舉。

　　失去愛情的男人一定會這麼以為的。

　　但我卻認為那只是扯蛋，騙人的東西，根本沒有傳說中形容的那麼恐怖和轟轟烈烈的呀！

　　我沒有死成，但我的愛情依舊存在，說是比以前來得更熱烈，我是不大願意相信的。

　　那天，我回到家，迎面撞見了剛進家門的老爹，他竟然當我是個透明人，——我這是說，他從我身邊走過，竟然沒有半點親熱表示，這就讓人感到十分奇怪了。

　　“老爸，”我當然受不了這種冷遇，我一下就感覺老爹那裡肯定是出了問題，難道我老爹也失戀了？這純粹是在胡說八道。他一個結了婚的大男人，還失戀呢？就我這個年紀，我想說，也確實是有些地方——我指的是老爹老娘他們那裡出現的我無法想象得出的危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就拿前一陣子發生的一檔事來說吧。

　　一件讓人看起來根本不起眼的小事，竟惹起一場軒然大波來。

　　我們家有兩台電腦，其中的一台是備有打印機的，而另一台是手提式的，方便於出門。老實說，我也不怕你們知道的，我的學習不怎麼樣，處於——中等偏下的位置吧；我還記得，那一天學校布置了一檔作業在電腦上，要求所有學生回去打印出來完成，這本來就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我當然很不以為然。回到家裡，我想用那台有打印機的電腦，看見我那老爹正在上面面對着屏幕發獃，我並沒發覺有什麼不對勁的，我懶得去煩我那老爹，便要我那老娘幫我打印一份，我馬上就要。你說說，這不就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嘛！可接下來發生的那場戰爭，就不是我所可以想象出來的呀……“怎麼，你不會用另外一台，腦袋瓜沒長眼睛——沒看見我在用么？”“孩子馬上要，就借你一會兒功夫，不行嗎？”“——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叫他甭做了！”“嗨，你這人，——奇怪！平時，你不是很在意孩子的學習嗎，現在，他學校要的東西需要打印，你偏要刁難，真搞不懂你們這些男人？”“——那，你不會瞪大你那雞眼，看清楚啦，我——在——工——作，我很不喜歡‘別人’來打攪我，——明白嗎？要不要我再說一遍的？”“可孩子需要呀！”“叫那沒用的東西滾一邊去，平時弔兒郎當的，現在跟人家扮什麼倩，今天，就是天塌了下來，我也不離開這裡，你們甭想用我這台電腦的……”

　　接下來，便不斷傳來我那老娘的尖叫聲，歇斯底里的鬼哭狼嚎……

　　還有我那老爹不可理喻的嚎叫聲——

　　你們聽明白了嘛，不知道？老實講，直到現在，我也還是摸不着北的。

　　後來，我問過奶奶，奶奶只講了兩個字：股票。

　　我突然記起來，那天我那老爹看着屏幕發獃時，屏幕上所顯示的正是當天的股票行情，而且，我這樣進行回憶時，我腦中所呈現出來的是一片綠油油的景象。別以為我還只是一個中學生，可我知道的東西可一點不比你們那些所謂的大人少的。我還知道，——當然，要知道更多的時事，只要花點心思看一下報刊雜誌，一切國內外大小事件就都一清二楚了……我知道的不止這些，但從奶奶告訴我的神秘表情來看，我知道，這回我那老爹肯定是一頭栽下去了……

　　要知道，我啥本事都沒有，但對當今的那個叫什麼來着，——號稱股神……巴菲特的倒是崇拜得五體投地。

　　嗯，我這樣想着，“老爹，改明兒個，我來指點江山一下，一定讓你目瞪口呆的。”

　　可你們明白嗎，我那老爹一定是虧到了想要跳樓的地步，不然，是不會變得這樣不近人情，近乎瘋子的。

　　I

　　第二天醒來我可能什麼也都忘記了，但老爹那副頹廢的神情，卻硬是牢牢地鏤刻進我心田。

　　不知道為什麼，這天上學我不再害怕班主任老師轉向我這邊的眼光，我好像完全是在進行挑釁地迎候着那目光到來的那一刻，“我沒什麼可向我那老爹老娘講的，如果你認為是我做錯了事，我應該受到處分，那我甘願忍受，但請不要去煩我的家人，他們有他們自己的生活和不為人所知的苦澀，我不想因為我這個落在你們眼裡所謂的不成材的小子而加重他們大人的痛苦，那隻會增加煩惱，逼使他們更快地走向崩潰而不會再有什麼好處了……”

　　我抹了一把眼淚。

　　當然，我這是在向你們講述我的故事，我有點傷感了，這很可以理解，請你們得原諒我一回。

　　話講到哪裡了，——哦，是的，我的勇氣倍增，那是無疑的。我不再害怕班主任老師逡巡的眼光，我應該讓它明白一個道理：我就是那樣子的一個人，我不想改變我原來的樣子，任何試圖改變我的計劃都將受到強烈抵制；而且，我一點也不害怕讓我的家人我那老爹老娘知道我真實的想法的，——但請不要在他們傷心，在他們的生活受到衝擊的時候，對他們說出這些出自我這個“浪蕩孩子”口中的話。

　　我感到自己從未這樣堅強和自信過。

　　課間十分鐘休息時間，我變得活躍了起來，我找到那一幫我看不起的同學，跟他們混在一起，大談特談一切我們所知道的而且只是一知半解的東西，但我們卻會裝得什麼都懂；而且，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我們這一幫人所不懂的；我們談到了軍事、女人、藝術、名車、大人物、明星、妓女等等，唯獨不想談到的就是我們今天的任務，——學習。我們要利用一切儘可能的手段，消除人們對我們的幼稚看法，以為我們永遠都是一群長不大的“孩子”，這才是最要命的事。

　　廖敬於找上我，他想上網吧間，一個人去覺得無趣，他想到了我，因為他知道，我最在行這一類事，而且，我又是一個較自由、不受約束的學生。

　　我很想答應下來，但我還是給對方來了個措手不及，讓他原以為十拿九穩的事，卻落了場空，而我躲在一旁，卻哈哈大笑着，這就是我“報復”他們慣用的一種伎倆。

　　那天中午放學前，突然傳來校方的通知，下午休課不用來學校，請各班主任老師把通知落實到每一位同學身上，強調“颱風”帶來的災害。

　　喔，這就是我們當學生的日思夜想的東西，除了那些制度化了的節假日，我們想擁有更多的“不用來上課，聽那些愚昧的教條”休息日，在我們那兒，就只剩剛剛獲取消息的這一條途徑了。

　　甭說，這一條消息被迅速地傳播開來，人聲鼎沸的喧鬧聲，足可以說明這一條消息多麼深得人心！

　　J

　　放學后，我沒有回去，我借同學的手機往家裡掛了一個電話，可以肯定的是，接我那電話的一定是奶奶，中午要是我沒回家的話，就只剩她老人家守着那一片“廢墟”了，我那老爹老娘他們實在是忙，我都不知道他們大中午的還能忙啥玩意的，——但他們始終都不回來。

　　電話打完以後，我已經確定，我確確實實是完全解放了，接下來的時間——我想，恐也有七、八個小時吧，不會再有人來窺視我的生活，我老是有這方面的感覺，從來都有，自從我被班主任老師列入“黑名單”以後，我的日子就開始變味了，連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我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我的身後邊看着我乾的每一件事，好像我是一個慣偷似的，老是以為自己很快又要被人抓進去……

　　首先，我得先把肚子餵飽才行，這是一點開不得玩笑的，而我也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事委屈了自己那整天價等着加碼的“油箱”。

　　然後呢，對啦，我不是很想去股市裡瞧一瞧么，現在正好有機會的，股票市場跟颱風沒關係，颱風只經過我們這個小城（但那純粹是一場虛驚，颱風只跟我們這個城市開了個玩笑，帶來了甘霖和涼爽的大風，除了這，就是便宜了我們這些學生），與大局無關。

　　也許，你會以為中午那一個半小時間相當不好過，那你一定錯了。

　　因為，等我溜達到吃飯的地方（這個地方最好能讓人一眼就辨認出來的，我不喜歡那些旮旯裡面的小飯館，生怕吃了東西，反倒要把腸子什麼的吐出來加倍還給人家的），時間已快一點了。用完飯，不用我多講，你們也知道這時間早就跑到了一點以後。我就近找到一家證券交易所（我想，不用我多費唇舌的，這東西現在就跟銀行差不多，隨處可見，但那是過去的輝煌，接下來會變成什麼樣子，恐怕沒有人會知道），看見大門外寥寥無幾的幾輛破舊的自行車，邊上用來停放汽車的地方，連只鳥兒的身影也見不着，更不用說那些原來老是搶佔地方停放的貴重名車了。

　　“不會連只蒼蠅也沒有吧！”

　　舉目一望，還真是的，——盡收眼底的，就只有坐在旮旯邊上的幾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婆，她們的一雙老眼也不見得是在關注着她們面前的那一張大屏幕，只見她們邊扯着只有她們那個年紀才會有的家常，一邊還管着手中的毛線針，有的還不時的會去拍拍對方的肩膀，那肯定是講到了有趣的事，產生了共鳴，她們會一起突兀地大笑出來，看那情形，還以為真有什麼可笑的事情發生呢？可我眼前除了屏幕上那一片綠油油的數字外，並沒有其它更好笑的東西出現。

　　真是無聊透頂！

　　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我趕緊跑出來，——那裡面的空氣太令人窒息了。

　　我還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跟我的一個同學溜達到這裡，當時，那情景的壯觀和輝煌，與現在蕭條、頹敗的景象想比，簡直就是上天堂和入地獄的感覺！

　　我已經不再去思想這些可能會把我一付好心情完全付之一炬的煩惱事兒了。

　　接下來好玩的東西還很多，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遊樂場。

　　K

　　要知道，平常這個時間裡是很難看見有人進出這裡的，因為道理很簡單：我們當學生的都在上學，除了我們這一大幫子人在消費外，不知道還會有誰喜歡來這裡湊熱鬧的。今天，老天見憐，我到時，這裡面塞滿了跟我一樣年紀的學生，可是有一點是我感到很不高興的事，他們都已經換下了學生裝，只除了很個別的，包括像我這樣一個大笨蛋以外。我會想，要是也回家一趟把身上這身學生裝脫下來該多好，但反過來我又會想到，要是回了家，突然出現什麼我所無法控制得了的局面，逼使我這一整個下午乃至剩下的全部時間我都無法脫身，那麼我原來為這件事而高興起來的心情可能會全然被破壞掉，這是我不得不考慮的事情，現在，雖說是出現了遺憾，但並不是毀滅性的，所以，我無需這樣自厭自責的。

　　這樣安撫自己一番后，我開始在裡面閑逛起來。

　　你看見過這樣的情景沒有：

　　一個穿着學生制服，背着一個大包袱（書包），大腦袋瓜上留着長滿刺的頭髮，賊溜溜的一雙小眼睛，背負着一個碩大無朋的鼻子，大搖大擺的在人堆里鑽進鑽出。不要說，他褲袋裡的零花錢所剩不多，他在等待機會，他不想這麼快就用完自己那一點可憐的零花錢，那樣，他留在這裡就沒有了借口，也不能再希冀有什麼奇迹出現了。最後，他來到一處地方，這裡聚集着一大堆人，他知道那是什麼玩意，——他專管它叫吃錢的機器。他以前玩過幾回（獨自一人過來時，他那點可憐的零花錢根本不夠那吃錢機器折騰的），但都是跟老爹老娘他們一起過來的，而且，那幾趟過來，完全是走走形式，根本稱不上開心和盡興的。今天，他可不能再這樣使自己敗興而歸的哦。這時，他會發現，人家都是一對倆個人——男女搭配好了似的，好像都商量好了一樣，只有他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身邊並沒有俏女孩跟隨着。他的臉一下就漲紅了起來，他感覺到自己，——現在，連走靠近前去的勇氣，那最後的作為男人的尊嚴，一時也被這莫可名狀的情景給擊垮掉了……

　　我暈頭轉向地跑了出來，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作——生不如死！

　　L

　　你們可能以為我這說的都是胡話，以為我這是在，——做秀。我這還是第一回用到這個詞，感覺還怪怪的，但我確實有這方面的感覺存在。你們也許會說，那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個女人么？你哪裡來那麼大反應呀？也確實，過後，我在重新思想起這一件事來時，也對自己當時的劇烈反應感到不可理解，但事情終究是過去了，我是跑了出來，人也顯得暈暈呼呼的。

　　外面剛下了場驟雨，我出來時，雨已經停歇了。風還是很大，但對我很有用處；因為，我很快就擺脫了剛剛襲上心頭來的煩惱，——為自己沒有女朋友的事情而感到極其丟臉的事。

　　我回想起前一陣子剛剛發生在我身上的一件事兒，那件事的發生多少改變了我對今天生活的想法……我的一個表哥叫成的男人，有一天，他帶上我和他的一幫兄弟，總也有六、七個人吧，他們的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但我知道，這肯定不是一群在校讀書的學生，這不僅是因為他們的談吐，還有他們那些顯得稀奇古怪的裝束，和那使我感到刺眼的一身動物刺青，我在他們身上多是看到狼呀、老鷹呀、蛇呀等等不一而足的東西；第一眼看見它們，感覺怪怪的，進而就覺得有點張牙舞爪的，我極力不讓自己去想起那些刺青，但因為近在咫尺，我目力所及都是這麼一幕場景，我躲也躲不開的。

　　那天晚上我們去了一家酒吧，在大廳靠近舞台的地方找了一處座位坐下，這裡當然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舞台上所有的表演節目。我那還是頭一回上所謂的酒吧間，心裡仔細掂量了一下，略感到欣慰些。因為，我畢竟才只有十五歲嘛，我從來也都是從書本中，抑或是電視中才知道這種地方，但老實講，這裡面的氣氛很適合我，雖說一晚上下來，我的耳邊儘是震耳欲聾的強勁音樂聲，但這絲毫沒有降低我對這個地方的興趣。

　　表哥他們叫了幾個陪酒小姐，我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跟這些近乎沒穿什麼東西的女人坐在一起的，看見她們這些女人喝酒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們喝的是飲料而不是那些貨真價實的白酒抑或洋酒什麼的，我像個傻瓜似的干坐在那裡，一雙眼睛死死盯住那些半裸的女人看個不停。我很想學那群男人的樣子，在這麼些美人面前展示一下我身為男人的氣概，但我的表哥阻攔了我的一切想衝動的表示，他只允許我喝一小瓶啤酒，除此之外，——我就是一頭關在籠子裡面的獅子，什麼事也做不了的，只有乾瞪眼的份兒，比那關在籠子裡面的獅王強不到哪兒去的。我不明白他幹嘛叫我來這種地方，而我來了，又不想讓我做我喜歡做的事，這也限制那也不允許的，我都成了什麼人啦……

　　我也確實累了。

　　我還有很多話要說，差不多一車皮的關於我自己的故事要講的，但我已經累了，我想到了班主任老師交代下來的話，那並不是我憑空捏造瞎扯出來嚇唬自己的東西，那是真的一件事，——現在，我又記起它來了，它是我心頭的一根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突然冒出來打擊我的自信心，我還是該想想對付它的辦法，不然的話，要是讓我那老爹老娘他們知道了我在學校的表現，這以後的日子就是地獄般的生活啦。

　　二00八年十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