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母親的生日禮物

　　孫霞是個下崗女工。丈夫去年病故。為給丈夫治病，欠了一屁股的債。孫霞的兒子明年就要考初中了。為了供兒子上學，孫霞只好去做鐘點工。能掙一分是一分。可是，做鐘點工也不容易。有時十天半月有活兒干，有時好些天沒有人找她。鄰居家的一位熱心腸的大姐給孫霞介紹了個對象。是個喪偶的中年男人。剛開始，孫霞不同意。她對鄰居的大姐說：“我條件不行。家裡欠了那麼多的債，又沒個正式的工作，還拉扯着個兒子，誰會放着好日子不過，找我這樣倒霉的人呢？”

　　鄰居的大姐說：“見見面，不願意就算了。這有啥？”

　　好說歹說，孫霞總算是去跟那個男的見了面。那個男的長得不錯，還會一手油漆好手藝。他當著鄰居大姐的面，對孫霞說：“我這人說話喜歡直來直去。我別的不敢打包票，但只要將來我們倆在一起過日子，我掙來的錢全交給你就是了。再不讓你為花錢的小事發愁。”

　　孫霞當時心想，這個人有意思，把花錢說成是小事，那什麼是大事？到底是有手藝的人，說的話就是不一樣。見面回來后，鄰居大姐問孫霞：“你是咋想的呀？說出來，俺也好給人家回個話。”

　　孫霞說：“讓我回家想想，明兒個就去給你回話。”

　　鄰居大姐說：“這樣的好男人，打着燈籠也難找。”

　　孫霞回家后，等兒子放學，就把今天見面的事對兒子說了。當時，兒子正在吃飯，一聽媽媽要嫁人，一張小臉急成了紫茄子。問：“那要是這個人和咱成了一家人，是不是我要喊他爸爸呀？”

　　孫霞說：“那倒不一定。你要是不想喊，就叫他大伯也行。”

　　兒子沒好氣地把筷子摔到餐桌上，說：“我不喜歡有一個陌生男人來咱家管着我。”兒子連飯都沒吃完，就賭氣拎着書包上學去了。兒子走後，孫霞去找鄰居大姐，手裡還拿着一件東西，是一條很好看的絲織披肩。是那個男的送孫霞回家時，非要送給她的。

　　孫霞對鄰居大姐說：“我回家想了想，還是麻煩大姐跑一趟和人家說說吧。我想等過幾年再說。”

　　鄰居大姐問：“等到你人老珠黃時再找人家嗎？”

　　鄰居大姐本來還想數落她幾句，可一看孫霞像個做了天大錯事的孩子一樣，就長嘆一口氣，啥也沒再說。孫霞回家后，一連好多天，都不好意思找鄰居大姐說話了。就靠着做鐘點工斷斷續續掙來的那點錢維持娘倆的生活。但後來那條披肩又被鄰居大姐給送了回來。她對孫霞說：“人家說了，成不了也沒啥，讓你留下做個紀念。”

　　打那以後，孫霞閑下來時，就會從衣櫥里拿出披肩，一看就是大半天，總也看不夠。第二年，兒子考上了初中。本來學習不錯的，可沒想到的是，有一天兒子的班主任來家找到孫霞，說：“你兒子回家有什麼異常表現嗎？”

　　孫霞說：“沒有呀。天天回來后也不到處亂跑，吃完了飯就趕緊去寫作業。他在學校出什麼事了嗎？”

　　老師說：“沒有。只不過他最近的學習成績沒有前一陣子好了。有時上課也不集中精力聽老師講課。你要多和兒子溝通，看看他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那天，兒子放學后，仍像往常一樣，吃完了飯就去他自己的房間忙着做作業。孫霞過去送水，發現兒子一見她進來，就又捂又蓋的。孫霞裝做什麼也不知道，說：“你這孩子可真是的，寫作業還怕我看見呀？”兒子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半天才說：“都是一些數學題，你也看不懂的。”那幾天孫霞一直放心不下兒子。她為了兒子把什麼都放棄了。可她又不能把老師來家說的那些話對兒子講。一旦兒子對老師產生了敵對情緒，就更不會好好的聽老師講課了。正在她左右為難時，兒子的老師又一次來家訪，並告知她，兒子和鄰班的一個女同學在談戀愛。他們每天都要見面，還要互相寫信。現在就連課間操的時間都不肯放過。兩個人在走廊上總有說不完的話。最後，老師臨走的時候，一再提醒孫霞對這件事不要操之過急。

　　孫霞思來想去，決定先去找那個女同學了解一下。她剛才已問過老師那個女孩子的名字。兒子的性格太內向，是不可能從他嘴裡掏出什麼來的。只有把事情了解清楚后，才能對症下藥。這件事她不想讓兒子知道。她想一個人悄悄地去問。那天，剛好兒子要到市裡去參加一個運動會。她一直等在學校門口，直到黃昏時才把那個女孩子等出來。她和女孩子說好了，一會兒她們兩人到學校附近的街心公園坐一坐。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因為孫霞的心裡裝着事，過馬路時，被一輛大卡車撞倒在地，沒等送到醫院，人就不行了。

　　那天，兒子開完運動會，回家后發現母親不在家，還以為母親又去做鐘點工了。他忙給那個鄰班女同學寫信。他在信上詳細地描述了母親把那條好看的披肩一直完好地保存着，一次也沒捨得披。他還把母親每次看披肩時發愣的樣子也很詳細地寫在信里。他懇求女同學把這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訴她會一手好油漆活兒的父親，讓她的父親知道，他送給一個女人的披肩一直被完好地保存。他還在信中講述了自己當初不該阻攔母親嫁人的事情。他還在信上說，每當看到母親生病時，孤零零地一個人躺在床上凄涼的樣子，他的心裡就非常的難受。他現在好後悔。自從他在學校里得知她的父親就是那個會油漆手藝的師傅后，他一心想懇求女同學幫忙，給撮合一下，讓她的父親和母親結百年之好。並要女同學在事成之前，先不要和任何人說，他想給母親一個意外的驚喜。他已經通過女同學給他的回信，得知她的父親也非常的喜歡母親。寫完信，兒子高興地想，過不了多久，等女同學和父親商量好后，母親就能找到屬於她自己的幸福了。他在等着那一天的到來，到時，他會把這個好消息當作一件生日禮物送給母親。再過幾天，就是母親的生日了。

　　兒子把寫好的信裝到書包里，就忙着替母親做晚飯。沒想到的是，飯做好后，天都黑了，仍沒見母親回來。兒子不知道，他準備好的生日禮物，永遠也無法送給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