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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圓之夜

手機:M版  分類:故事新編  編輯:pp958

  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結婚三年了,看着老婆依舊平坦的肚子,程風很是着急,他做夢也想天上能掉下個娃娃來。

  八月十五這天。程風和老婆起了個大早,帶着豐盛的果品和一顆虔誠的心去了幾十裡外的關帝廟,希望關帝爺能賜個一男半女延續香火。

  半路上,一個抱着孩子在路邊低泣的年輕少婦引起二人的注意。好心的夫妻倆,想一問究竟。可是那姑娘見有人來,還沒等他們靠近,竟丟下孩子,頭也不回地走了。程風和老婆一下懵了,好端端的孩子怎麼不要了?兩個時辰過去了,仍不見姑娘回來,關帝廟沒去成。夫妻倆索性把孩子抱回家,準備收養。也算是圓了自己的心愿。

  照理說,這是好事。可就在當晚,平素好端端的夫妻卻大吵開了。怎麼回事呢?原來,夫妻二人抱回孩子后,發現孩子總是哭,以為是餓了,餵了一小碗熬好的小米粥,還是哭個不停。程風忙請來郎中,這一看不要緊,聽郎中一說,可把夫妻倆嚇了一跳。孩子有重病在身,很難醫治。也難怪他父母不要他了。就這樣一個堅決不要,一個又死心要。結婚好幾年從沒紅過臉的夫妻徹底鬧翻了。程風一時衝動打了老婆好幾個耳光,還說,要,你就知道要,要要,你就給我生一個。從未挨打受屈的老婆二話沒說抱起孩子就走。

  程風的老婆姓柳,是前村柳家莊的。一路哭泣的柳氏沒有回娘家,她背着孩子,向西一口氣奔了幾十里。左想左不是,右想右不是。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散了?有點不是滋味,想想那狠心的丈夫,家是不必回了。看着懷中奄奄一息的可憐的苦命孩子,她又膽怯了。孩子啊,娘一個弱女子,現在你又生了重病,我能醫好你,能養活你嗎?柳氏坐在路邊的一塊不知什麼年代留下的條形青石上自言自語。

  我幫你養啊,小娘子。突然一個陌生男人來到她的身後。

  你是誰?柳氏害怕地說道。

  哎喲,長得還蠻俊的嘛,來,讓本少爺親一個。那個陌生的男人又上前說道。並上前就欲摸柳氏的臉。

  流氓,氣頭上的她隨即啪的一巴掌重重地落在陌生男人的臉上。這下着實不輕,只見那男人的臉上頓時起了五個紅紅的指痕。

  那個響巴掌立即讓陌生的男人露出了兇惡的本性。只見他上去就撕柳氏的衣服。並動手在柳氏的胸部和其他部位亂摸起來,並惡狠狠地說,我讓你打,我讓你打。柳氏身上的衣服漸漸地少了,那男人的獸性也越發地暴露出來。

  當那男從還想多快樂一會兒的時候,一隊蒙面人馬從這兒疾馳而過,手起刀落,只見一個血淋淋的東西在刀光中迅速飛向了路邊的草地。頓時一個無頭的屍體在柳氏的身前晃了晃嘭的一聲倒了下去。

  這突然的事件,嚇得柳氏連衣服都不知道穿了。當絡繹不絕的趕集的人把她圍起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光着身子,忙驚慌地穿好衣服。

  周圍看熱鬧的人了解事情的經過後,都勸她遠走高飛,以躲過一劫。但善良的她,竟不顧眾人的反對,去了衙門自首。

  事情並不像她想的那麼簡單。經過調查,那被蒙面所殺的不是別人,正是現縣令的獨子,名叫葛仁,平時胡作非為慣了,因為他老子是縣令,人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敢多管閑事。

  天終於塌了。縣令為了給兒子報仇,硬把程風當作替罪的羔羊,讓還在夢裡的程風在亂棒中不知不覺地見了閻羅王。

  柳氏當然也沒逃脫。她先是被那同樣貪色的縣令幾輪侮辱后,日日被嚴訊、夜夜被拷打……據說一天暈死十來次,用獄卒的話說她已不是個人了。

  一天夜裡,也就是柳氏被關后的第二十四個夜晚,一場大火救了她的命。換句話說,在那天夜裡,在那場突然的大火中,她逃生了。

  逃出的她像一頭瘋了似的公牛,沒天沒夜的逃,整整跑了七天七夜。

  又一個天色微明的早晨。柳氏已經逃得很遠很遠。此時,她實在累了,坐在一口井旁休息。突然,她想到了孩子,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孩子啊,你好命苦,你親生父母遺棄了你,而娘也沒有照顧好你,竟把你丟了,我的孩啊,你現在在哪兒啊?

  原來,一個月前,柳氏被抓時,那沒有一點人情味的縣令竟把那麼小的孩子丟在路邊給狼吃,以泄兒子被殺的恨。

  話說當天,看着那沒有人性的狗官把孩子扔進路邊草叢準備給狼吃的時候,迫於狗官的威力,沒有人敢說話,更沒有人敢去抱走那可憐的孩子。令人難以致信的是,那孩子的命的確大,一整天竟沒被狼叨走。當夜,孩子微弱的哭聲,被一個路過的散集回家的男人聽道。這個憨厚的男人,毫不猶豫地丟下自己的生意貨擔,跑過去抱起了那孩子。可這哄孩子的事平時都是娘們管的,讓一個大老爺們哄孩子,這不是大姑娘上花轎嗎?看着孩子餓壞的樣子,聽着孩子急切的哭聲,他腦門上的汗珠直冒。對於連老婆都沒有的他來說,甭提喂孩子了,就是想喂,這爺們一時也沒奶啊。他抱着孩子在井邊干著急。急也不是辦法,他索性坐下逗孩子玩。左等右等見沒有人來找孩子,他便把那沒有人要的孩子帶回了家。

  經過大半個月的打聽,那個撿了孩子的生意人——張豹,聽說孩子的媽媽早被那可惡的縣令關了。

  說來真巧,也就在柳氏逃跑后的第二天早上,不知情的張豹去了趟監獄,可令他沒想到的是,他這一去,竟再也沒回來。

  當天,縣令見殺自己兒子的兇手不見了,正在對下面的人發火。冒失的張豹撞了正着,糊裡糊塗被縣令當為同夥,關了起來。

  人若倒霉放屁都砸腳後跟,喝涼水都都塞牙縫。張豹碰上這樣的官,不要說跳進黃河,就是跳進再大的河也洗不清了。

  衙門上,葛縣令對張豹狠狠地說,你既然敢來,就快點認罪吧,免得皮肉受苦。跟你同夥的那個裱子哪兒去了,那個挨千刀的騷娘們。

  這個狗官,竟把張豹當作殺他兒子的幫凶了。而張豹的解釋在這狗官的面前是那麼的蒼白無力。說起這狗官,張豹也早有耳聞。只不過到了今天才真正見識到他的嘴臉。他心裡明白這個狗官是不會輕易放自己的。假如孩子的媽媽真的逃走了,再被抓回來,到時弄不好自己和她兩個都要死。想到此,張豹很坦然地全部招了。說柳氏是如何如何的漂亮,說自己什麼時候看上她的,說那天看到葛仁胡作非為時,心裡是如何如何的生氣,自己是怎樣一刀殺了他的……說得跟真的似的。弄得狗官真相信自己的的兒子確是張豹殺的。從張豹的嘴裡也問不出柳氏的任何消息,狗官以為柳氏已被燒成了灰,故也沒再追究。就判張豹:為泄私憤,故意殺人,十惡不赦,斬立決。

  說來也怪,那差點沒命的孩子在經歷這麼多曲折之後,竟然奇迹般地好了。身體越髮結實起來,總算給人一個安慰。

  幾日後,柳氏又回到了令她傷心的地方。她先是到那天發生人命案的現場,可那裡已經什麼痕迹都沒有了,一切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後來,柳氏意外中聽到了關於張豹的事情。人們議論紛紛,柳氏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她沒想到這天下還有這麼好的人。悄悄地向路人問清了張豹家的方向。

  在張豹隔壁鄰居的家中,柳氏終於看到了自己闊別很久的孩子。抱走孩子后,柳氏從此過上隱姓埋名的生活。看着一天天大起來的孩子,她給孩子起了一個名字逢中秋。

  ……

  轉眼二十年過去,如今的柳氏已經老了。十年前她把自己幾十年來的一點積蓄讓十歲的兒子帶去闖蕩了。柳氏過上了幾年安穩日子,但沒有一夜不擔驚受怕的。因為如今那葛縣令仍是縣令,仍在胡作非為。不斷有錯案,年年有冤案。

  多行不義必自斃。果然,距八月十五還有一個月那月亮也很圓的夜裡,干盡壞事的貪官死了,竟死在他二十年來審訊犯人的衙堂內。奇怪的是,他死的時候不是坐在上面,而是跪在下面,作認罪狀。據說,許多老百姓都拍手稱快。

  這件事沸沸揚揚很快傳到京城,驚動了皇上。朝廷命官離奇的死法,實在有辱朝廷的顏面。於是皇帝派欽差專門查辦此案,並下旨八月十五中秋月圓之際必須查出兇手。

  諸位,你道這欽差是誰,他正是柳氏的兒子逢中秋。

  八月十五前結案,應該已是意料中的事了。但迎接逢中秋的又將是何種命運呢,還聽我慢慢道來。

  逢中秋皇命在身,到家鄉連母親柳氏都沒見,就立刻投入到工作中。

  他仔細察看了葛縣令死亡的現場后得知:葛縣令是自殺,但卻不是一般的自殺。確切的說,應是逼殺。這使逢中秋陷入了深思,誰能讓一個縣令乖乖地自殺呢,是他的家人?不可能;是同僚,不可能,逢中秋知道這群人是綁在一起的;是上級,也不可能,上級還等他們這些貪官進貪呢,難道是皇上,這是最有可能,卻又是最不可能的呀。

  經過縝密思考,逢中秋打算從江湖草寇入手,他覺得只有這些人最有可能。但逢中秋知道像葛官這樣的貪官是不會、也不敢得罪江湖草寇的,真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逢中秋從葛縣令的死亡現場及他的家裡發現他沒有少任何東西,初步定為仇殺或雇殺。

  為了索定兇手,逢中秋翻閱了二十年間葛縣令判的大案,從中發現許多案子有問題,或者證據不足,或者模稜兩可的就越權判了斬立決,讓逢中秋大大吃了一驚,也越發肯定是仇殺。

  幾件案子迅速進入了逢中秋的調查範圍,特別是二十年前縣令的獨子葛仁被殺案疑慮重重。據當時的官差回憶,葛仁被人一刀斃命的,頸處的刀口平而齊,不像一般人所為,因為一般人沒有那麼大力氣,也沒那本事。

  那麼誰能一刀便齊削一個健壯男人的頭顱呢?經過走訪調查得知,只有東南三十里處五子山上的山大王胡三龍有此本事。但在此地,胡三龍的聲譽很好,人稱盜俠。

  雖然感覺不可能,逢中秋還是傳了胡三龍。令逢中秋想不到的是胡三龍沒需審訊就全部交待了。原來葛仁的案子是胡三龍所為。據胡三龍說,那天他和幾個道上的朋友有要事,剛好從那經過,便看到一個流氓在調戲婦女。出於氣憤,遂一刀削了那狗東西的頭。面對這個年輕的欽差,胡三龍坦然地強調在他偷盜財物的過程中,除此兩樁,其餘沒有命案,只是偷盜,而且都是偷那天胡作非為的貪官。用胡三龍的話說,他們該偷。

  面對胡三龍,逢中秋有些不解地問道,你偷了二十多年,你又隱藏了二十多年,可見你的本事不小。你為什麼要殺死葛縣令 從現場看,你不是圖財,這好像不是你的作風。那是他罪有應得,他害死了那麼多人,他不該死嗎?我偷了二十年,我是可惡,他卻殺了這麼多無辜的人。他比我更可惡。比如說二十年前那案中的程風、張豹多麼無辜的人。什麼為泄私憤,故意殺人,十惡不赦。一派胡言。這狗官二十年前我就想殺他了,還是讓他多活了二十年,胡三龍憤怒地說道。

  案子就這樣破了,聖旨上的時間還有兩天。逢中秋沒有急着回家,他譴人給柳氏捎個口信,說待中秋月圓結了葛縣令以及二十年前那樁命案再回家。其實逢中秋是為了弄清許多案子,他想利用兩天時間一一記錄下葛縣令葛官這二十年來所犯的罪。

  八月十五,正是中秋佳節。看着夜空中那輪象徵團圓的圓圓的月亮,逢中秋的面前卻跪着一個死刑犯。逢中秋很想讓這個胡三龍過完他最後的一個中秋節。為什麼呢,逢中秋認為胡三龍雖可惡,但還有正義感。皇命難違,就在天上那輪圓圓的月亮還掛在天空的時候,逢中秋砍下了胡三龍的頭。

  辦完了公事,逢中秋快馬回家。想把自己如何做上欽差的傳奇經歷告訴他辛苦了幾十年的娘親,並打算和他的娘親過這二十年來最快樂的一個中秋節。

  推開家門的一剎那,他驚呆了。他朝暮牽挂的十多年未見的娘親已吊在了橫樑上,臉上依舊是慈祥的面容沒有一點的痛苦。

  月亮還在,逢中秋悲痛欲決。望着一身破衣的娘親,子欲養而親不在,心中很不是滋味。逢中秋翻遍所有的地方,想找一件好點的衣服給娘親穿上。他一件一件很小心得整理,雖然都是一件件破了的衣服,但在逢中秋的心裡,這一切就是娘親。

  整理中,逢中秋意外地發現一件自己兒時的花布棉襖,這是他最喜愛的一件衣服,他至今仍記得自己小時候穿這件衣服時的心情。這應該是家裡最好的布料了。看着自己兒時的衣物,逢中秋想到娘親把自己從那麼大的一丁點,養大成人,其間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啊,淚水不知不覺地又流了下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越是這麼想,內心也就越發的痛苦。

  聽到兒子的消息,柳氏知道兒子還活着,聽說兒子如今已是朝庭的命官,柳氏已了無牽挂。其實,這二十多年來,柳氏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特別是心中的那份苦,都是自己一個人熬出來的。她沒有對別人說,她也不會對別人說,當然她更不會對自己的兒子說。這二十年來,柳氏一直有一種負罪感,她認為丈夫程風以及張豹的死,自己都脫不了干係。假使自己那天晚上不離家出走,估計許多事,都可能不會發生。如今聽說兒子衣食無憂,她內心的防線終於倒了,她再也堅持不住了,她要擺脫痛苦。所以當聽到兒子的消息后,在這個月圓之夜,她平靜地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逢中秋的手在棉襖的夾層中好像觸到了什麼,以為是娘親留給自己的什麼遺物。忙撕開了棉襖,在棉襖的襯子里,逢中秋出奇地發現一個枯黃的信封。

  看着完好的信封,很顯然這封信從沒被人打開過。屏住呼吸,逢中秋打開了那個枯黃的信封。一行陳年的字跡像刀子一樣刺進了逢中秋的心臟,只見上面模糊地寫着:好心人,謝謝您收養了我的兒子,當你們看到這信時,我已經走了。我無臉活在這個世上。等到將來的某一天,您可以告訴他――我的孩子,他的父親是東南三十里處五子山上的山大王胡三龍。落款是一個無臉活在世上的女人。

  這信里說的孩子是誰?這躺在地上的娘親是誰?這信里說的無臉活在世上的女人又是誰?我的親生父親又是誰?我是誰?逢中秋不停地問自己並不停地對着黑漆漆的天空(雖然天上還有月亮,但此刻對於他來說整個世界已是一片黑暗)大喊,他不相信也不願接受這現實。當然,任他再大聲,任他喊破喉嚨,這個世上已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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