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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蓮湖的月色

手機:M版  分類:故事新編  編輯:得得9

  月上柳梢頭。月色溶溶清幽羞澀,輕柔的月光被夏季里的風與影搖擺吹送着。月隱匿在摩挲作響的柳葉后,隨着柳葉的搖擺月也變的隱約起來。月色朦朧似這清蓮湖水,潺潺作響。如紗之輕柔,又似風鈴於微風中蕩漾。清蓮湖近岸的周圍種着密集的蓮花,自古有之,故名曰“清蓮湖”。湖中隱約可見幾隻烏篷船,燈火點點靈動在湖面之上。浙江這塊寶地上自然少不了水,水生靈,靈生智,智出才華,才華彰天下。而水上這烏篷船更多了一種特徵性的歸結。月下的清蓮湖上升起一片光潔的氣韻。蓮葉在湖水的輕拍下哄睡了。可這一切在賈思光的眼裡又多了幾分傷感。自清晨時分他就划著船行向湖中。這道與他的身份不符,往日都是家丁划著船,他約上一兩個好友於湖上作詩題對,揮毫潑墨,酒後更顯揮灑自如,洋洋洒洒。文章辭賦渾然天成,大氣滂沱。

  前一日清晨,賈思光邀同為江南才俊的王敏共游清蓮湖題詩作畫。行於蓮叢中,王敏順勢摘了一支蓮藕。看了看賈思光,思忖片刻輕吟道:

  日上蓮花別樣情,

  清蓮湖水孕生靈。

  青葉叢中青衫襯,

  怎看妖嬈嫵媚風。

  王敏自斟了一杯女兒紅飲了起來。中指與拇指輕拈着瓷杯,還在回味在自己的詩作。賈思光沒做任何評論,這倒引起王敏的興趣來,硬催着賈思光也吟一首。

  船繼續前行,看到的蓮影也朦朧起來。一陣風吹過,有些涼意。面對着這陣涼風,賈思光竟流出一滴眼淚來。王敏見狀故意戲謔了一番。賈思光往日曾向他解釋過,這是病,也沒少請大夫看過。今日就隨王敏去。王敏討了個自找沒趣。王敏一邊還在催促:“侍才我作的詩實在不登大雅之堂,只能稱之為附庸風雅。子敬兄何不來一首,免得這一日有所缺憾。”

  賈思光望着漸行漸遠的蓮叢不禁又生出幾分悲涼來。定了定神吟道:

  蓮葉清清如水澄,

  岸邊蓑衣一老翁。

  朝來暮歸如是也,

  不喜蓮子愛魚烹。

  爾後賈思光端起酒壺狂飲一番。王敏聽其詩見其狀,婉言相勸道:“子敬兄,何故如此。我知道你無的放矢,但也不用作踐自己的身體。你父母那麼大的產業還要仰仗你。你家三代單傳,到你這萬不可有任何的閃失呀。”

  賈思光放下酒壺抽泣道:“敬軒呀,敬軒,你可知道我整整用了三天的時間逐字逐句起草的《國之富強論》被苟大人如棄草芥一般視而不見。我的泱泱大國,洋人堅船利炮下的滿清朝野,你將走向何方?”

  稍稍平息之後又說:“鴉片肆虐,國人無不吸食,日久成癮。整個中華呈現衰退之勢。我這個候補官員連續多次向上面上書,要求禁煙。可怎奈連他苟大人也吸食成癮。”

  王敏安慰道:“何不到廣東尋那林則徐林大人。”

  賈思光:“沒有用了,一個林大人怎能抵的過萬歲爺的一紙詔書,他已被發配新疆了,到現在已有五月之久。”

  這一日清蓮湖變的景色有些憂傷。

  賈思光於終日消沉之中,一有時間便泛舟於清蓮湖上,獨自賞起蓮花來。今日清晨的六七點鐘日頭還不是很毒。蓮花已從沉睡中醒來,粉嫩的花瓣上頂着晶瑩的水珠。湖上的霧氣稍散,可仍給人一種如入仙境的感覺。此時的賈思光也完全沉浸在其中,沉思起來。想到如煙如霧的清蓮湖在蓮的輔襯下美不勝收。如這湖上突然出現一劃着烏篷船的仙姑該是怎樣的美好呀。想着想着不知不覺似進入夢中。

  一陣柔美輕柔的歌聲從蓮叢中飄來:日上三竿照蓮湖,我於湖上擇蓮藕,年復一年皆如此,願為王母獻蓮優。賈思光在一片自醉中向叢中望去,一隻烏篷船的船頭映入眼帘。隨着蓮葉被船頭撥開,整隻船便顯露出來。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站在船的另一頭。縴手提着一隻籃子,身着青綠色的裙裾,裙裾如紗似霧,似有一種魔力吸的賈思光有些眩暈。一雙縴手潔白如玉,即不肥碩又不瘦如乾柴。只見那又手時而向籃中撥弄,時而又伸向蓮處。就這一撥一尋恰似蓮花一開一合。單看這手便是一個絕妙的舞姿,大手勾魂攝魄的魅力。纖腰扭動,胸部隆突渾圓。再看其面部:一雙彎眉似殘月,眼如這清蓮湖水的微波,鼻較小卻不失挺立,兩片朱唇一張一合間漏出皓齒。整個印象便是青綠,白皙,端莊優雅。賈思光只感到一陣香氣拂來。香氣迷人卻又不同於胭脂的濃重,似甘醇悠長卻又不辛辣熱烈。倒是這一陣香氣醉了賈思光的心。那船上的女子也感覺到了什麼,望了一眼賈思光,掩口一笑繼而又消失在另一叢蓮葉中。歌聲再次響起:我於叢中尋蓮藕,何時見於他人目,仙人指路遙望去,姑娘未曾與君謀。賈思光迷迷糊糊的想着那姑娘的美,他怎麽會這麽美,是呀,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樣,莫非她真的是天宮的。爾後又細細體味姑娘的歌聲,那歌聲真箇清新悠揚,婉麗醉人,每字每句都那麼清脆,像陣陣細雨敲打在蓮葉上。他反覆念着那幾句歌詞,不禁為姑娘豎起大拇指。忽而一驚“那每句歌詞的開頭一個字連起來豈不是‘我何仙姑’,莫非真是仙女下界被我賈思光看見了?”

  湖面上一陣細風吹過,蓮葉互拍作響。賈思光已從夢境中跳了出來。自感剛才意境之美,便在船上拿起筆詩曰:清蓮湖上霧似紗,

  偶見歌聲破蓮花。

  如幻如夢似仙境,

  姑娘掩口笑靨斜。

  子敬自早泛舟上,

  青青子衿美如畫。

  仙姑怎知子敬苦,

  早生華髮自不暇。

  本是如詩如畫似夢似仙境,卻被賈思光一陣傷感給淡然了。他也懊惱起來,何故如此呢,實在雅趣全無。再來觀賞蓮花已不太可能,日光漸毒起來,霧氣也蕩然無存,四顧望去也無心情。自己回到船里,大飲一口酒後索性躺了下來。想着那個攝心的笑靨,想着那一雙白皙的縴手,想着想着他竟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可轉眼一想:“這畢竟只是一個夢呀,我賈子敬何德何能博得仙姑的垂愛?我雖生在富貴之家,自幼飽讀詩書,還頗有些造詣。怎奈我無的放矢,空有滿身的才華無處施展。國難當頭,一個林則徐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一口酒後眼淚又流了出來,左手捏成拳頭敲得船板咚咚作響,爾後又猛烈的砸向自己的頭部。

  “我那位年邁的父母,你們何曾了解你的兒,為了生意場上可以把買賣做的最大竟逼着我娶那邱家的悍婦,不孝有三無後乃大,可我怎能終日面對那不賢不孝的悍婦。”

  想到這些酒也喝的更多起來,一陣痛楚過後醉意襲上,沉睡了過去。

  月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可此時已不再是黃昏,入夜了。不知不覺間賈思光昏睡了幾個時辰。對於終日不苟言笑的他這倒是經常的事。蓮花被皎月和湖水哄睡,時而還能聽見幾聲蛙鳴。湖面上升起一層薄霧,多了一些潮氣,船板也涼了起來。賈思光夢見自己躺在一個冰棺內,渾身被寒氣直逼。伸手去抓那棺岩卻怎麼也抓不住。似有一塊巨石壓向頭頂,胸口有些沉悶喘不過起來。胸悶難受,欲翻轉身卻又動彈不得。耳內鼓聲隆隆,胸口心臟處感覺一陣緊張。挺過一陣后癥狀稍轉,賈思光從夢魘中醒來,睜開惺忪睡眼站了起來。由於潮氣太重,船板濕冷睡的有些腰疼。他活動了一下腰肢,扶着船岩走了出來。“噢,原來已經入夜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他試着回憶自己是如何睡着的,越想越覺頭疼,越想越不明白,只知道自己又這樣過了頹廢的一天。自己的頭髮已經白了不少,身體也愈加的羸弱了。

  看看周圍的一切,欲拿酒壺自斟自飲,可是酒壺早已經空了。坐在船頭上看看這皎月,自己隨便吟誦了古人的一句詩“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幾聲蛙鳴傳來,又不禁想起了辛棄疾的: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之後便有些後悔了:“什麼豐年,簡直就是‘封年’。”今夜的月色溶溶似水,朗月星稀。天空中有散碎的薄雲,整齊的向一個方向飄去。月似在遊動,進入到這片雲,轉眼間又跳了出來,待你意猶未盡之時便進入另一片雲中,一進一出一遮一掩,又有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意象。爾後薄雲見散了,只剩下它自己孤獨的站在天空。朗月星稀,它的光輝掩蓋了一切,它又怎麼會不孤寂呢。賈思光越看越覺朦朧,倒覺自己是這輪孤月了,眼裡開始濕潤。望月片刻不自覺的就吟白樂天的名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蓮葉鋪在水面上,隨着一浪一浪的湖水,蓮葉也跟着起伏搖擺。樹影在月的撫慰在依然婆娑。船在風的吹送下順風而去,可以不管它飄向何處,他自己也說“一切皆從無中來,歸到無中去”,賈思光想着這句話倒有些釋然了。霧氣更加濃重,那烏篷船便消失在霧色月影之中。

  天上的孤月依舊明亮,但此時有些西斜。這樣的夜色每年的七八月份中旬都會出現,烏篷船也會在清蓮湖上遊盪。賈思光的烏篷船便是這裡的常客,只是那隻烏篷船再也不見了,融進了略顯傷意的清蓮湖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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