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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紙條

手機:M版  分類:故事新編  編輯:得得9

  阿嬌很滿意小區的新房,雖然樓層高了點,但風景不錯。左邊是草坪,右邊是花園,每日中午或黃昏,她都會搬上椅子去陽台上小坐一會,愜意地享受人生片刻的寧靜

  對面也是一幢相似的大樓,與阿嬌正對着的陽台上,放着一些花盆,開着奼紫嫣紅的花。陽台旁邊的窗戶掛着天藍色薄紗窗帘,風吹過,便上下飄動,令阿嬌不由得想起房間的主人,一定生活得很幸福,很浪漫。

  陽台上偶爾會出現一位書生氣很重的男人,晾些女人的衣服或者床單什麼的,由此可見房子里還有一位女主人,但阿嬌搬來近一個星期了,卻從沒有看見她在陽台上出現過。

  阿嬌不由得起了好奇心,常常想那女主人的模樣,是美若天仙還是貌丑無比?然而半個月又過去了,還是沒有看見女主人。

  難道她見不得陽光?阿嬌心裡犯疑,不由得起了好奇心,在一次與好友芸的閑聊中說起此事。芸與她一樣,也是單身,但比她老成多了,對這些風花戀情有着天然的排斥。

  “你管別人這麼多幹啥?”芸毫不在意地說。

  “可是,我真的好奇怪。”阿嬌回答。

  “如果我判斷沒有錯,那女主人總有一天會出現在陽台上的。”芸很肯定。

  芸的判斷的確沒有錯,第二天傍晚時,阿嬌便第一次看見女主人了。她是與男人扭打到陽台上的。

  阿嬌做夢也沒有想到會以這種方式看見女主人,只見她披頭散髮地與男人奪一個玻璃瓶,男人也拚命地搶,女人爭不過,就用腳踢他。最後,男人把女人壓在地上,奪到了瓶子。她伸出雙手,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由於有些遠,阿嬌聽不清喊了些什麼。

  這時,男人直起身子抬頭,一眼便看見了阿嬌,他臉色嚴峻,目光陰沉。阿嬌打了一個寒戰,連忙跑回家,關上門,放下窗帘,心撲通撲通地跳。

  那男人陰沉的目光讓阿嬌一夜未睡。第二天清晨她聽見敲門聲,打開一看,卻沒有人。地板上多了一張白色紙條,上面寫着一行觸目驚心的字:“你小心點!別把看到的事到處亂說!”沒有稱呼,沒有落名。阿嬌一下子聯想起昨天黃昏的情景,拿紙的手抖個不停。

  從此阿嬌不敢大模大樣到陽台上去欣賞風光了,但強烈的恐懼感也帶來了強烈的好奇心。她判斷那個男人一定不是好人,經常虐待女主人。每天黃昏時她便躲在窗帘後面,拉開一角偷偷看對面的陽台。

  第二次看見女主人,大約在一個星期後,只見男人左手高高地舉着一把剪子,右手死死抱着女人的腰。女人則拚命抓他,掐他,瘋狂地扭動,最後兩人又倒在地上。阿嬌只見那把剪子高高揚起,然後落下。

  阿嬌看得緊張入神,沒有注意到什麼時候已走到自家的陽台上,等她想重新躲回屋時,那男人已站了起來,抬頭便望見了呆若木雞般的阿嬌。

  阿嬌三魂早已嚇掉兩魂,竟然愣在那裡,動都不敢動。男人的目光比上次更陰沉,臉上露出猙獰的恨意。他看了阿嬌一會兒后,便彎腰把已昏迷過去的女人抱進屋,拉上了窗帘。

  半天阿嬌才回過神來,一溜煙跑到床上,縮在被子里發抖。她給芸打電話,告訴了這件事。芸也有點奇怪,安慰她:“別怕別怕,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今晚我來陪你睡吧。”

  芸如約而至,兩人已有段時間未見,顯得格外親熱,說了大半夜女人之間的悄悄話,天快亮時才睡。

  睡意朦朧之中,阿嬌聽到“篤篤篤”的敲門聲,然後再沒有了動靜。她一驚,急忙搖醒芸,語無倫次地說:“門,門又響了。你膽大,去看有沒有紙條。”芸支起耳朵聽了半天,竟失去了昨日的勇氣,她用被子捂住頭:“我也怕,還是你自己去吧。”

  看到平時豪氣蓋世的芸像只老鼠一樣躲在被子里,阿嬌又好氣又好笑,磨蹭半天,才戰戰兢兢地來到客廳。地板上赫然多了一張紙條,白色的紙上寫着一行鮮紅的字,如蜿蜒的蛇,冰涼地游進阿嬌的心裡。

  阿嬌一聲大叫,轉身就跑。芸聽到她的叫聲,顧不上害怕了,沖了出來。阿嬌一頭扎在芸的懷裡,渾身哆嗦:“紙……紙條!”芸上前拿起一看,內容與上次一樣,只是字體換成了紅色。

  “報警吧?”芸徵求阿嬌的意見。

  “不,我怕以後他報復我。再說,現在並沒有證據確定紙條就是他寫的。”阿嬌顫抖着說。

  芸一聽也有道理,“好吧,你以後就別去陽台上看了。我回頭幫你打聽一下,那家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當天下午,阿嬌從公司回家,恰巧在小區遇上那男人。他看見她,面無表情,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阿嬌強忍住恐懼,與他擦肩而過。走了幾步,她停下回頭,卻不料男人也正好回頭,兩人的目光觸碰在一起,那一刻,阿嬌差點暈過去。

  不到十天,阿嬌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看見女主人出現。男人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而女人滿身是血,兩人扭打在陽台上,然後女人就不動了。

  阿嬌第一個念頭就是:報警!她拿起電話正要撥,心裡突然閃過男人陰沉的目光,不由得猶豫起來,她害怕報復。

  正當她遲疑不決時,聽到樓下面傳來救護車急促的聲音,車子停在對面樓下,一會兒醫護人員抬下一個頭髮凌亂、鮮血淋漓的女人。男人跟着後面一起上了車,在上車的一瞬間,他像是有意又像是無意地抬頭望了阿嬌這邊一眼,然而這次目光不再陰沉,帶着一股憂傷與漠然。

  第二天清晨,阿嬌又聽見敲門聲,她壯着膽子問:“哪個?”

  “我,就是你對面陽台的那個鄰居。”門外傳來男人的聲音。

  “我並不認識你,你快走。”阿嬌又開始顫抖了。

  “我是來向你道歉的,因為紙條的事。”男人顯得很誠懇。

  阿嬌從貓眼向外望,見那男人背着一行李包,一副出遠門的樣子,目光從容鎮定,顯得文質彬彬。

  她試着打開門。“我可以進來嗎?”男人禮貌地問。

  “那……你進來吧。”阿嬌猶豫了一下。

  “我是來向你道歉的,”男人重複着說,“因為我不應該給你寫那兩張紙條,對不起。”

  阿嬌膽子大了些,問:“那你為什麼要寫呢?”

  “說來話長,”憂傷的表情籠罩在男人的臉上,“我在大學里便認識了她,就是你看到的那個女子。我們互相深愛着對方,但沒想到她的家族遺傳着間歇性精神病。”

  男子停了停:“後來,我堅持娶了她,因為我真的很愛她。婚後不久,她便開始發病,每次都瘋瘋顛顛,要傷害自己。病情越來越重,後來我便借錢買了這房子,希望這裡的環境可以讓她好一些。

  但沒有效果,你第一次看見時的玻璃瓶里裝的是葯,第二次她用剪子傷害自己,被我奪了過來。昨天是第三次,用菜刀割斷了自己的手腕,醫生說流血過多。”

  說到這裡,男子啜泣起來:“都怪我大意。我平時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她還是離開了我。”淚水從他眼裡流了出來,“她走了,愛便死了,我也沒有呆在這裡的理由。我決定出去,或許會回來,或許不會。在走之前,特意向你道聲歉,因為在我心裡,一直把這事當成我最大的隱私,很害怕有人知道她,更怕你說出去,才給你寫了紙條。對不起。”

  男子向她鞠了一躬,轉身消失在樓下。

  阿嬌聽得有些心酸,打電話告訴了芸。芸回答說,她去打聽了,那個男子是好人,沒有說謊,他很愛他生病的妻子,就像照顧嬰兒一般。說罷,嘆了口氣。

  從此,阿嬌再也沒有見過那男子,她常常望着對面空蕩蕩的陽台發獃,感覺心裡少了點什麼。夜裡家家燈火通明,唯有那間房子一片漆黑。她仍然與芸電話聊天,但聊着聊着,總是不自覺地說到那男子身上。

  半年過去了,一日黃昏阿嬌突然發現對面陽台上又有鮮花燦爛,一個身影站在那裡,朝阿嬌揮手。她定睛一看,竟然是他,他終於回來了。

  是的,真的是他。他微笑着朝阿嬌揮手,在他身後的窗戶上,依然掛着天藍色薄紗窗帘,在風中上下飄動。

  淚水突然模糊了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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