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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兒童的春天(十九)

手機:M版  分類:故事新編  編輯:得得9

留守兒童的春天(十九) 標籤:放牛班的春天

  留守兒童的春天(十九)

  文/兵蘭

  時光飛逝,從蹣跚開始學着走路的心怡,從“呀呀”學語開始學着說話的小可愛,終於在某一天會在電話里叫聲媽媽了。那一刻,所有與女兒骨肉分離的痛苦,所有多少個夜以繼日的思念,所以在公司受到的屈辱與煎熬,在剎那間融化了。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町蘭上了一個晚上的通宵。早上8點,終於候到下班,回家洗澡,做早餐,然後拾掇好一切,準備上床睡覺。忽然一股莫名的思念與在公司受到的委屈傾刻間湧上心頭。屈指數來,因為想節省一點電話費,好多天沒打電話回家了。是呵,這個時候,突然地想家了,想女兒了。

  於是,町蘭趕緊趿上一雙拖鞋,匆匆忙忙走到村外的一個電話亭打了電話回去。

  “滴鈴鈴”……電話通了。

  “誰呀?”不多一會兒,電話那端一個慈祥的聲音傳來,是父親。

  “哦,爸爸,是我,町蘭,你們還好吧?吃早飯了嗎?好久沒打電話回來了,家裡沒什麼事吧?心怡還聽話嗎?”町蘭一疊連聲地問着父親。

  “家裡好着呢,心怡在外面玩,現在會走路了,到處跑。你媽去田裡鋤草去了。咦,你怎麼現在打電話回來呀?今天沒上班嗎?你看都幾點了?”父親在那頭有點擔心地問。

  “沒有呢,爸爸,這個星期我上晚班,這不剛下班吃完早餐準備睡覺,忽然覺得好多天沒打電話了,想你們了。”町蘭在那頭淚眼婆娑地說著,她心裡的委屈該怎麼對爸爸說呢。

  “町蘭,你跟宏兵在外照顧好自己,家裡不用擔心,前些天我帶心怡回了趟爺爺家,她爺爺身體還蠻好,也不怎麼咳嗽了,你們儘管在那安心賺錢吧。房子的債也別太急,慢慢來,相信總有一天會還完的。”父親沒等町蘭回話,繼續說。

  “聽心怡爺爺說,上個星期她奶奶打了一筆錢回來了。哎,聽說她這筆錢呀,攢了快半年了。發了工資,她一個人在那邊省吃儉用,起早摸黑還要去街上拾些瓶瓶罐罐的,想想你婆婆在那邊真的很不容易。你公公也是啊,昨天剛把準備過年的兩頭大肥豬也賣掉了,他說到時隨便割點肉過年就行了,說是想湊起來為你們還債。所以,你們以後啊,可要記得好好孝順你的公公婆婆啊,町蘭。”父親很少跟町蘭在電話里嘮起這些家事,可不知道那天為什麼父親卻對町蘭說了那麼多。

  “知道了,爸爸,媽打完錢以後給我們來電話了,下個月我跟宏兵也準備寄點回去,他爸爸說這樣一家人的錢湊起來,可以還信用社一大筆的房款了了。”

  其實,婆婆寄錢的事町蘭早就知道了。這差不多兩年時間,只有町蘭最清楚,婆婆每個月寄的錢比他跟宏兵都要多。為此,町蘭總是覺得過意不去。可又什麼辦法呢?赤裸裸的現實就那樣無情的摧殘着他們,所謂的好運總是與他們背道而馳,他們也已經努最大力了。

  丈夫宏兵為了省點錢,抽的煙在那個繁華的城市都是最便宜的,有些時候,為了應酬一些朋友同事,通通是買兩種不同牌子的煙在口袋,找給別人的是好一點的,而自己抽的則是最差的,就算最差的煙還要控制自己每天抽多少支。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町蘭與丈夫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町蘭因為在娘家裡學過一段時間的縫紉,能會一點縫縫補補。有一次跟丈夫出去外面,看着市場邊有好幾家縫衣服換拉鏈的,生意還蠻紅火的。於是,町蘭就跟丈夫協商,何不在自己的租房處開個補衣店(町蘭的出租屋是在一個村子的路邊,來來往往的人們進出村口都要經過他們的出租房,所以夫妻倆想到了這點便宜,突如其來有了這個想法)雖然不能完全以這個謀生,但也可以多多少少填補一些家用呀。

  有了這個想法以後,町蘭就跟丈夫徒步到陳江的一個二手市場,花了70塊錢買了台二手縫紉機,在他們租房的牆壁上貼了張丈夫用手寫的告示:此店換拉鏈,縫衣服,挑褲腳邊。他們不好意思大白天把這張告示粘貼出去,怕熟人看見笑話,候在一個夜闌人靜的深夜,趁人們早已進入夢鄉時,丈夫偷偷起床,瞅着沒人,慌慌張張地貼上那張告示,然後趕緊關上房門,倆人躲在被窩裡忐忑不安地樂着笑着期盼着。

  上白班,因為家裡沒人,所以很少能接到活兒,只能等到町蘭上晚班。下班以後,沖好涼,洗好衣服,町蘭就守在門口等着縫衣換拉鏈的顧客。有時候,一個上午一個縫衣服的都等不上,但她還是不灰心。合著衣服,開着房門半睡半醒地躺在床上。如果有需要補衣服的人,看到門是開着的,一般都會“咚咚”敲幾下門。這時,本來就睡得不是很熟的町蘭,就會慌慌張張地爬起來幫人家做完一檔“生意”,然後再倒下去匆匆眯上一會兒。

  村子裡外住的人很多,町蘭是半個月上一次晚班,所以這樣下來,一個月也能賺到倆人的生活費,他們的工資就可以完好地存留下來。雖然苦點,可町蘭還是覺得很充實,日子也過得寬裕一些。她始終相信自己,總有一天一定會好起來的。

  町蘭就這樣偷偷摸摸做着另一份“兼職”。可後來聽公司的人說,在公司上班的員工不允許做兼職的活兒,要不,老闆知道會炒魷魚的。雖說工資少得可憐(那時的底薪好象一個月才四百多一點)可町蘭卻非常害怕失去這份工作。在公司,她從不敢跟同事提及縫補衣服這件事。

  有一天,沒想到一名“顧客”竟然是公司一位同事,雖然不是很熟悉(公司比較大,而且有兩個分廠),但從他着裝的工作服就知道他也在安特上班。下午5點鐘,只見這位同事匆匆忙忙拎了條褲子進來,說是想讓她幫忙挑下褲腳邊。町蘭乍一見,看他一身藍色的工作服,就有點膽戰心驚。

  那一刻,町蘭有點不好意思,便很善意地隨口撒了個謊,說:“不好意思,我不是這家補衣服的老闆,老闆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我只是代她接下一些活兒。要不,你先放這,等她回來我再告訴她。”

  可那位同事卻笑呵呵地對町蘭說:“哈哈,你不用害怕的,我知道是你就是這裡的“老闆娘”,每天上下班路過這裡,我都親眼見你好多回在幫人家縫補衣服。不過,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沒想到謊言被揭穿,町蘭只能千恩萬謝地告訴同事千萬別說出去了,還跟他講了一些家裡的情況,告訴他完全是因為被迫無奈才想起做這樣一點“小本生意”。後來,那位好心的同事瞞着她告訴了公司里很多人,也幫她接了一茬又一茬的“生意”。

  白天因為“生意“影響了正常的睡眠,所以每到晚上上班免不了會打瞌睡,精神疲憊,町蘭盡量忍着控制着。又是一個凌晨的5點,天剛麻麻亮,這個時候是睡眠的最佳期,公司有安排上晚班的員工休息十分鐘。町蘭一頭趴在桌上不小心睡過頭了,等同事發現她的時候,已經5:30分了。

  早上8點下班時,被那位同事告訴給部門的班長了。班長是個凶神惡煞地本地人,倚着丈夫在公司做主管,所以平時對她手下的員工管理非常嚴格,做什麼事也都是大呼小叫的,就算員工犯了一點小小的錯誤,也會被遭到怒罵或是寫檢導,員工們都懼她三分,也給她取個綽號叫“老烏婆”。

  下班時,“老烏婆”告訴她:“町蘭,下班不要那麼走得那麼急,等下開完早會我找你談話。”這下子,町蘭緊張到了極點,她知道昨晚睡過頭了,肯定被同事告狀了,但她也只能硬着頭皮狠狠挨批了,能有什麼辦法?只要不給她警告(開一次警告要扣四十塊錢的表現獎)就已經萬幸之極了。

  開完早會,“老烏婆”把她叫到一邊。

  “町蘭,你知道你昨天晚上的事了嗎?”不出乎意料,“老烏婆”開口就問。

  “知道,5點鐘休息十分鐘,我趴在桌上不小心睡過頭了。以後,以後再也不會了,昨晚,昨晚因為……”町蘭象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不敢正眼看着她,低着頭小聲地說著。

  “不要跟我講那麼多理由,你給我站好,用眼睛看着我,你知不知道這樣的行為違反了公司的規章制度,如果所有員工都象你這樣,那不是公司睡倒一大片?”“老烏婆”還沒等町蘭說完,就開始高喉嚨大嗓子地質問着,她大概希望這樣的怒斥讓所有上白班的員工引以為戒。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羞辱,所有的憤怒,讓一臉疲憊的町蘭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都是做母親的人了,從小到大,在家都很少受父母的氣,可就為了這樣一點小事,卻遭到同樣是打工只是職位有一丁點兒不同“老烏婆”的排斥、怒罵。

  一直膽怯軟弱的町蘭,此時只感覺渾身的血液在沸騰,心也“突突”地跳個不停,不知哪兒來的力量,她象只發怒的小鳥,只見她弱弱地站好身子,直直地盯着“老烏婆”,她眼睛里流露的是那一份不堪忍辱。

  “我都說了,以後再不會這樣了,誰不會犯點錯啊?你以為你是班長就可以有理由謾罵你的員工,就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對員工嚷嚷。你,你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町蘭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誰能體會到她的心酸誰能褻瀆她的日子過得是多麼艱難?可她還是強忍住沒讓眼淚流下來。

  “啊,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膽,竟然敢頂撞我,你以為認個錯就行了。好,可以,你可以對我嚷嚷。明天,明天你給我不用來加班,這個星期都不用你加班。”看樣子,“老烏婆”也氣得快爆炸了,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了。

  後來,那個狠心地“老烏婆”真的有一個星期沒安排她加班。要知道,在那個工資低得可憐的年代,如果就拿那麼少得可憐的一點底薪,一個月下來不吃不喝也存不了幾個錢,加班可是平時正常班工資的2倍。所以,不讓她加班,比給她開一個警告更要殘忍得多。可是,畢竟她是班長,她有權力,就算你再多的不服又有什麼用呢?

  回到家,町蘭越想越委屈,關上房門一個人偷偷地地痛哭了一場。可哭能解決問題嗎?擦乾眼淚,堅強不屈的她依然打開房門等着她的“生意”。吃過早餐,從沒有過的思念與委屈還是洶湧澎湃向她襲來。於是,她就這樣拔通了家裡的電話。

  “哦,町蘭嗎?怎麼好久沒打電話回來了。哎,這心裡就是一天到晚擔心着你們,看把我跟你爸急得,沒什麼事吧?”顯然,母親被父親叫了回來,絮絮叨叨的打斷了町蘭的思緒。

  “沒事,媽,知道家裡沒什麼事,所以就這麼久沒打電話回來了,想你們了,想女兒了。”町蘭握住電話線的手微微顫抖着。此時,她多想伏在媽媽肩頭放聲大哭一場,多想回家看看一年多沒見的女兒,多想多想早日結束這種漂泊他鄉的生活,多想多想跟媽媽訴訴心底的委屈。可是,她不能,她不能讓母親夜以繼日地擔心。

  “心怡,快,快來叫聲媽媽,媽媽來電話了。”電話那端母親或許聽出了電話這端女兒的異樣,擱着話筒叫喚着在外玩耍的心怡。

  “嘟嘟”一陣輕輕地腳步聲傳進町蘭的耳畔。

  “快,寶貝孫孫,叫聲媽媽,叫聲媽媽,等下外婆買好吃的給你。”外婆一疊連聲地哄着滿手髒亂的心怡。

  “……媽……媽……媽……媽……”那一刻,小心怡真的從喉嚨里發出了這幾個蒙蒙的聲音,町蘭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外婆外公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我們的寶貝孫孫真的會叫媽媽了。孫孫,快,快再叫兩聲,媽媽在那邊呢?”外婆喜極而泣地指着電話線大聲嚷嚷着。

  “媽媽……媽媽……”這一次,小寶貝不再叫得不含糊不清,而是一個字一個字輕輕地呼喚着媽媽,雖然媽媽在她眼裡只是一個模糊不清的詞語,她根本就不知道媽媽是什麼,她只知道外婆叫了媽媽外婆就會給她買好吃的。

  然而,電話那端的町蘭,早已經哭得似個淚人兒,她倚靠着電話亭的玻璃門邊,輕輕地絮叨呢喃:“寶貝,心怡,我可愛的女兒,你會叫媽媽了,你真的會叫媽媽了。媽媽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忍辱,所有的憤怒,所有的痛苦在這一刻都是值得的”。

  “別哭了,町蘭,趕緊去睡一覺吧。你看,心怡一天天長大,跟宏兵在外面,和睦相處,別太擔心家裡,爭取能夠早點回來,心怡我們一定會盡我們最大的能力幫你們帶大的。”

  十月懷胎,到女兒“呱呱”落地,到她蹣跚學步,到她“呀呀”學語,再到她這一聲清脆的“媽媽”,町蘭終於再一次感受做母親的幸福。冰冷的眼淚被女兒這一聲“媽媽”化為甘霖,她必須振作起來,為與女兒的早日相聚努力拚搏,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這一切的一切,完全為了這一聲“媽媽”,苦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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