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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兒童的春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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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兒童的春天(三) 標籤:放牛班的春天

  留守兒童的春天(三)

  文/兵蘭

  縣城,醫院,所有婦產科的醫生有條不紊地做着準備。

  路上,車內,一位待產的孕婦在司機熟悉操縱方向盤中風馳電掣般地疾馳着。

  “媽,好痛,好痛,好痛……我不想活了。”撕聲立竭地哭喊聲劃破了這個喧囂的午後。

  “知道啊,町蘭,媽媽是過來人,怎麼不知道痛呢?你忍着點,再忍着點,快了,就快到醫院了。師傅,求你能不能把車開快點。”母親摟着痛得汗流滿面地女兒,一臉哀求地對司機發出了求救。

  “好呢,就快到了,忍着點哈,千萬別生在我車裡了。”看樣子,開車的師傅比這母女倆更急。紅燈,綠燈,沒有猶豫地直衝過去。

  那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對於疼痛難忍的町蘭來,彷彿經歷了一個世紀。

  “到了,到了……”終於到了車站,醫生“嘎”地停下車,打開車門,讓町蘭母女走出了車內。此時腹中的寶寶彷彿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明,一直“呱呱”鬧着要出世的小可愛,在這一刻卻一聲不響了。町蘭顫巍巍地扶着母親,一步一步向著醫院的大門走去。

  縣城,婦幼保健站,座落在西門邊的一座半山中央,車不能直接駛入,只能靠病人雙腿步行而上。那一個個鋪滿鵝卵石的山路讓常人看了就望而生畏,何況一個腆着大肚子就快臨產的孕婦,可此時,母女倆卻顧不了那麼多。

  母親拽着女兒,拎着一大包產後需用的用品還有寶寶的衣物,艱難地往上攀登。一步一步,一深一淺,留下了她們沉重的嘆息。

  “早知道會有今天,怎麼樣我也不會答應讓宏兵把你拋在家裡,讓你受這麼大的委屈。”母親一邊用儘力氣攙扶着女兒,一邊不停埋怨着自己跟女兒爸爸倉促的決定。

  “沒事,媽,只要寶寶平安,這點苦算不了什麼,宏兵也是萬不得已,我理解他。”町蘭喘着粗氣地小聲回答着媽媽。此時也做了母親的她,更能懂母親的這絲疼愛。此時,她只希望能快點趕到醫院,把寶寶平安帶到這個世上。

  一步,兩步,三步……母女倆不知是靠一股什麼樣的毅力終於爬到了醫院的門口。現在讓町蘭回憶起來,她真的已經憶不起當時是什麼給她的那份堅強與矜持,唯一能憶起來的就是,在母女倆爬山的同時,町蘭的肚子已經完全感覺不到疼痛,或許是肚子的寶寶害怕媽媽及姥姥累壞了,又或許是寶寶在肚子鬧騰夠了,她也想好好睡一覺了。

  醫院門口,站立着好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及護士,看到這一對母女,就知道是早預約過的產婦。一位中年女醫生把町蘭帶進了產房,開始抽血,驗尿,做一系列的檢查之後,醫生果斷決定,進行剖腹手術,不然,孩子跟母親都會有生命危險。

  那個時節沒有手機,沒有公用電話,一直站在產房外的母親真想告訴下遠在南方的宏兵,讓他給予她們母子一絲力量。她獃獃地佇立在醫院的走廊邊,目視着很遠的地方。

  “這怎麼辦?如果要做手術,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該如何跟女婿交待?她該如何跟女兒交代?重慶的八月,早已沁涼一片,可豆大的汗珠卻從母親鎖緊的額頭間密集地蹭了出來,淚水和着汗水緩緩落滿了一地。

  “誰是町蘭的家屬,進來,簽字蓋章,馬上就要進行手術了。”醫生在產房高聲呼叫着。

  母親跌跌撞撞地跑向產房,凝語哽咽地回答道:“我是,我是町蘭的母親,因為女婿在外打工,沒能及時趕回來,我是她的家屬。”

  醫生手拿一份產後合同遞給母親:“在這,在這簽上你的名字,怕手術中萬一有什麼風險,醫院將不負一切責任。”

  母親顫顫慄栗地接過醫生這一張不知寫的是些什麼樣的合同書,本來就沒上過學的母親,現在連她僅會寫的名字也不知道該怎麼寫了。雙手不停顫抖着,那份需要簽名的合同也被母親滑落到了地上。

  “對不起,醫生,我,我,我真不知該怎麼寫了,沒上過學,本來名字還是會寫,可此時,我真寫不來了。我想問下醫生,他們母子真會有生命危險嗎?手術能做成功嗎?”

  母親小得如一隻蒼蠅的聲音陣陣傳進町蘭的耳畔。那一刻,町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放聲痛哭起來。不是因為肚子又開始疼痛,不是害怕手術不成功,而是因為母親那顫巍巍的擔憂還有那隻不會寫字的雙手,她覺得此時比肚子劇烈般地疼痛更難過。

  “放心吧,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手術成功,但是風險是肯定有的,如果不做手術,說不定母女倆更有危險。事不宜遲,如果你不會簽名,那就按個手印吧,不然,我們也不敢做手術。”醫生有點無奈地告訴猶豫不決的母親。

  於是,母親轉身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町蘭,咬牙輕輕地按下了自己的手印,也按下了對女兒的這場生命賭注。

  町蘭就這樣被送進了手術室,進門的那一刻,母親與女兒四目對視,眼眶裡相互噙滿了淚水,那揪心的憐惜讓母女倆記住了這個難忘的時刻。2011年農曆8月11傍晚的5點整。

  母親諾諾地跟着醫生走進手術室,她多麼希望能站在女兒身邊,給她一絲僅有的力量;她多麼想陪着女兒做完這場手術,讓她感受到媽媽唯一能給她的愛。然而,卻被狠心的醫生怒吼了一聲退了出來。原來,醫院有規定,除了醫生,誰也甭想手術室,可從來沒出過門的母親哪知道這些呀,她只希望能伴着女兒。

  手術室的外側有一個小小的通風窗口,幾乎只能半邊臉側在那兒看室內的一切。母親就那樣緊貼着窗口,心急如焚地等到待着女兒在室內做手術。

  手術室里,醫生們命令似地聲音讓這個第一次做媽媽的町蘭羞紅了臉。“脫掉褲子,開始打麻藥了”。

  於是,町蘭顧不了女孩兒有過的羞澀,尷尬地褪掉了褲子,被醫生們扶着躺在手術台上,“雙腿微微上屈。別害怕,放鬆些。”有好心的醫生輕聲叮嚀。町蘭只能一一照做。

  麻藥下去,町蘭感到一股從沒有過的清涼從背後襲來。然後,她多想閉上眼睛睡上一覺,醒來寶寶就安然地生下來了。可醫生卻不停地讓她睜開眼睛,保持清醒的頭腦。她說這樣對做手術更好些。

  “老婆,辛苦你了,等以後我會好好彌補你的,你一定要堅強些。”

  “因為公司不景氣,工人們都發不起工資,所以遺憾我不能回來陪你生產,我跟老闆預支了一點錢,寄回來給你坐月子的。老婆,原諒我。”

  丈夫飽含熱淚的歉疚在那個時刻悠然回想在町蘭的腦海里,回憶跟他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回憶結婚以後丈夫對自己的好,雖然他不能回來親自陪伴,可他的擔心與焦急町蘭已經深深地感知了。

  她愛他,她理解他的難處;他愛她,他心痛她的心疼。堅強些,肯定沒事,老天會保佑我的。町蘭想着想着,忽然間感覺自己不再孤單,忽然間感覺丈夫就在她的身邊等待着他們的寶寶安然問世。

  “嗞滋”地聲響劃破了町蘭的肚皮,也劃破了這個寧靜的傍晚時分。

  剪刀,鉗子,輸血,抽羊水,醫生們緊張的操縱着。每個細微的動作町蘭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四肢被捆綁的她受了麻藥后,感覺不到一絲疼痛,手術順利地進行中。

  時鐘一分一秒跳動着……18點11分,伴着一聲聲“呱呱”地啼哭,一個小得可憐的嬰兒被醫生剝落出來了。町蘭本性地扭過頭,看到了一個肉團一樣的寶寶被醫生抓在手心。

  “恭喜你,是個女孩兒。”醫生欣喜地告訴躺在手術室的町蘭。那一刻,她多麼想伸手抱抱用生命換來的寶寶,她多想告訴遠在他鄉孩子的爸爸。沒有了痛苦,沒有了埋怨,更多的是一份初為人母低微的幸福。

  守在產房外的母親聆聽到這一聲聲撕聲的啼哭,再一次衝進了手術室,斜眼瞥了一眼手術室中的這一對母女,失聲痛哭起來,母親久違的擔心終於釋放了,母親太多的害怕終於釋然了。

  “沒事了,母女平安,放心吧,老人家。”旁邊一位年輕的護士輕輕的把母親帶出了手術室。我弱弱地叫了一聲:“媽,別哭,孩子平安就好,我很好,沒事,也不痛。”

  母親幾乎是倒退着走出了手術室,那個蒼老的背影在町蘭以後的生活中時常如幻燈片一樣經久回放。這就是母愛帶給她的印記,這就是母愛偉大無私的奉獻帶給她最美的回憶

  一個小時以後,町蘭被抬進了病房,寶寶也被包好送進了姥姥的懷裡。姥姥象捧着寶貝一樣攧在手中,愛不釋手地來回搖晃着。嘴裡不停地念叨着:“還好,我的乖孫女,你終於平安地來到了,不哭哈,不哭哈,你看你媽媽多辛苦呀。”

  姥姥邊哄邊來回在病房呼呼轉悠着,那份幸福盈滿了母親蒼老憔悴的臉龐。町蘭也激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只知道一個勁地對媽媽說:“媽,孩子沒哭,別老是抱着她轉。”

  “哦,是哦,這孩子呀,從小都不能這樣抱着轉,要不,等以後慣她了就不會乖乖地睡覺,那我跟你爸就有事做了。”母親說著不轉悠,可身子還是不停摟着那個小不點跑着笑着哄着。

  病房裡,祖孫三人守着這恬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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