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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聊齋體’】相曰泉作者:喬弘萬

手機:M版  分類:故事新編  編輯:得得9

  相曰泉,民初嶗山人士。住市郊板橋屯,家境殷實,儼然小康也。供職於青島警察署,小公務員也。住宿署衙宿舍,每周首末乘驛車返寓一次。時,相生父母為子完婚,娶嶗東桃花塢陶公長女名曰紅杏。后,竟雙雙歸天。可憐相曰泉,無奈,置新婚嬌妻紅杏獨留寓所焉。

  是年暮春,某日,艷陽高照,相妻紅杏獨自家中,汲院中井水,浣衣於庭,啟扉潑污於衢,恰置一華衣少年路經門前,污水盡染少年華衣矣!少年乃西郊紫衣巷鄉紳、前清遺老莫公之三公子也。多有風流佚事。會借紅杏因愧而邀入內,為之凈衣之機,堂而皇之得入相宅。婦出夫裳,矚其更衣。洗焉,漿焉,晾曬焉,春日艷陽當空,俄爾,衣干,居然煥然一新也。紅杏以耽其趕路為謙,致之再三,敬促其更衣趕路。莫三卻無去意,曰:“進時易,出卻難!”遂向紅杏求歡。婦拒之,莫三以敗其名譽相挾,紅杏無奈,從之。自是,莫三動輒來宿,來時騎驢,夜至晨歸。婦怕事泄,囑其周日及周始、周末不可至焉。

  每至周末,其夫曰泉例歸,紅杏悉數服侍,溫柔依舊,破綻全無。可憐相生,如蒙鼓中,竟無絲毫覺察。

  光陰荏苒,日月匆匆。春去秋來,黃葉凌空。得意莫三,恍惚不知樂極生悲也。

  一日黃昏,秋雨朦朦,莫三冒雨騎驢來至板橋屯,行至相宅門首,輕擊門鈸,須臾,板扉微啟,莫三側身引驢悄入。是夜,相宅屋內院外,同時“雷雨交加”,風雨過後,雲霽空晴,莫三畢竟老手,苟且雲雨後,時已及旦,不遑逗留,從容騎驢揚長去也。

  次日,適逢周末,相曰泉照例歸府。紅杏服侍一如既往。相視院中蹄印,始疑。問曰:“親友來乎?”婦曰:“未!”曰泉真智人也,遂不復問。

  周日暮,相曰泉歸衙,囑其妻曰:閉戶勿出也,其妻諾諾如也。

  周一夜,上弦月當空。相竊歸里,逾牆潛院,果見毛驢栓於庭前槐下。伏窗隙窺之:一美少年端坐卧榻,其妻溫酒烹餚,溫存有加也。相五臟具裂。思忖片刻,旋即,以韁纏驢首,繼入西廂觀其動靜。

  驢首被纏,驢不適也;搖曳其首,撲棱有聲也。相妻出,見狀,疑驢自纏也,遂松之,進而繼續尋歡;相自廂出,復纏驢首,如前,再潛西廂窺視。相妻又出,見狀曰:“噫!畜生何不安分也!”又松之,進。莫三問曰:“何?”曰:“無它,畜生自纏首也!吾已解之。”遂歡飲如初;相自廂出且纏驢首者三,婦亦自堂出並為驢首松之纏也數。婦已疑事泄也,是時也,莫三已濫醉如泥也。婦立庭中,仰望星空,畏然長嘆曰:“天耶!我罪難恕也!”遂入,復出,持刀於礪石,霍霍如也。相於廂內,歷歷在目也。婦磨刀畢,起,持刀入內。相復伏窗窺究竟:見少年鼾聲如雷,妻之刀於其項上,如之者三,終無膽下手,將刀藏於褥下。復坐,長嘆曰:“嗚呼!莫郎!既有今日,何必當初!”猶豫再三。

  相復纏驢首,驢復搖曳其首,其聲楞楞,婦心惶惶。婦復出刀,跪伏於莫三身側,躍躍欲試也。相於窗外,拇指翹如也。竊曰:“是吾妻也,敢作敢為也,弒之,吾不休汝也。”唯見婦手起刀落。莫三身首分矣。婦將莫屍肢解之,入廚,置屍於釜,汲井水煮之,沸湯潑灑於庭院;煮之,潑之,反覆操之,未及卯時,莫三之屍盡剩枯骨矣。及旦,婦將枯骨袋裝,縛於驢背,引驢啟扉,輕擊驢臀,可憐莫三,竟隨識途老驢“得兒得兒”蹄聲,魂歸故里焉。紅杏送走情郎、清理屋宇,畢,下榻如息矣。相於廂中,觀畢始終,自忖是婦膽莫大焉,吾弗如也。待妻入定,逾牆入衙打理公事去矣。

  是周末,曰泉歸,紅杏溫存依舊,無事人如也;曰泉亦一如既往,心無芥蒂如焉,如箏如瑟,似膠似漆,竟無人知東窗有事焉。

  翌年春盡,紅杏祝父壽,與夫歸里。其父陶公,攜妻及紅杏孿生妹綠桃,迎婿於庭。婿禮拜翁丈與岳母畢,登堂,入坐。翁盛宴款待,紅杏姐妹忙於廚間。廚間者,堂屋之正間也,款客亦於此間也,或於冬日,款客於內間火炕也。春日不寒,之於此八仙桌上,實與灶廚同一間也,歡聲笑語相遞不誤烹飪,音容笑貌相覷不怠水酒,其樂融融,儼然天倫也。

  酒過三循,婿請為之講古,以娛翁姑,眾允,齊催之。於是乎,相曰泉即化其名更其姓,盡敘紅杏所為之事。敘畢,紅杏聞而戰慄如篩也,眾以為其膽小也。綠桃曰:“不貞不仁,斯女何不自戮乎!”旋即,紅杏以取柴為由離席,久去不歸,綠桃至園中探視,見其姊吊於老椿之下,自盡多時矣!於是,舉家號啕大慟。陶公訝其蒙怨,迷茫無以解;子婿詰其有因:何來時欣喜,復而自戮焉?聲言如無說法,公堂相見云云。鄰里好事者,出面調停。終以陶公續以次女綠桃於相為填房,始得以平息事端焉。遂紅白之事同操;喜喪之典具辦;來賓亦吊亦賀;親友又喜又悲……。禮畢,相曰泉謂翁姑曰:二老年事彌高,泉已無雙親,不若請翁同遷寒舍,共聚同堂,以為照應可乎?陶公與妻思忖良久,終諾。遂變賣家當,舉家隨相遷往板橋屯焉。

  數年後,綠桃為相生一男,起名懷紅,蓋懷念其大姨母紅杏之意焉!又數年,陶公夫婦先後棄世。其時,懷紅弱冠矣!曰泉始將紅杏往事一一告知綠桃;綠桃凄然曰:害死我姊者,綠桃也,奪吾姊之夫者,綠桃也,綠桃之罪,不容赦也……。遂於次日,自投院中之井,溺水身亡矣!

  自是,相曰泉判若兩人,食不甘味,呆若木雞、與世無爭,索然度日……,無事庭前仰天長嘆,有感案畔奮筆疾書……或游於滄海深處,搏擊風浪而聲淚俱下;或登於高山之巔,迎風啜泣而詰問蒼天……。唯供子求學,不遺餘力,未幾,懷紅高中畢業。相折賣家產,悉數交於懷紅,送其出國留學……。孑然一身,無掛無礙,遁入空門矣。

  據傳,其子後為南京政府要員,曾歸里尋親,無人知其父下落。或曰:或見之於南粵南華寺內,無以為證雲。(2158字)【舊作首發1977元旦峻稿,2014-8-8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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