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萬象

　　1、消毒

　　“非典”來了，學校的領導就吩咐老師教室寢室都要每天消毒，以防病毒感染。學校戒備森嚴，師生不能隨意出去，外人不能進來。有一個小伙看上了我校一個老師的女兒，追得很緊，天天趴在校門口的門縫邊叫那女孩子的名字，可總也得不到回應。“非典”時期的愛情也是讓人絕望的，後來男孩掃興地離開了。

　　有個外地人來這裡辦事，晚上就睡在街上屠夫賣肉的案板上，蚊子叮咬了一晚，第二天別人看見他提個包像個叫花子也一樣離開了圩鎮，因為他有錢也沒有旅館會讓他住，那小老闆說：“我從未落魄到這程度，走吧！這種時期，沒法跑生意了。”學校還買來一些中草藥熬湯給師生喝防病。周日，師生返校，校長親自站在門口，背着噴霧器，戴着口罩，神情嚴肅地給進來的每個師生全身噴葯消毒，噴完前面，還要求轉身再噴後背，校長就像一個農民，那些師生就像一棵棵菜苗，從未經歷過這場景，那些小學生在被噴葯時，眯着眼睛閉嘴在笑，樣子超級萌。

　　52、學校的樹

　　學校有許多樹，有楊樹，有柳樹，有橘樹，還有杉樹------有一天校長突發奇想，下令把一些樹砍了，只留下幾棵老樹，操場中間光禿禿的。做操和上體育課會曬死人，老師們都私下抱怨。抱怨歸抱怨，學校還是請了工人正在砍樹，有幾個班在老師的帶領下在撿樹枝，搬柴火，那些學生像螞蟻搬家一樣，把柴火搬到校長家住的院子里，靠牆碼成老高的柴垛，放不下的柴火搬到廚房屋檐下碼着，學校里頓時清清爽爽，校園面貌一覽無餘。接着校長吩咐幾個老師拌點石灰水把花壇里的小樹，一米之下刷上石灰水，老師們很納悶，現在是夏天，好像是在秋天刷石灰水可以防蟲吧！真不懂校長是在愛樹？還是在害樹？

　　53、檢查

　　接受檢查，是件很煩的事，這次是省級安全衛生檢查。校長再三強調，大家做好本職工作，不要出岔子。一大早，就看見曾老師夫妻倆抬着一個泥爐子往幼兒園裡藏，所有生活用具都要放進房間里並鎖上門，連衣服也不能曬，那些在學校安家的老師昨晚就想一件事，自家的東西放在哪裡妥當，再窮的家也有三擔呀，於是，天一亮就忙忙綠綠，昨天藏不行呀，要吃飯，少一樣東西煮不了飯，9點以前各家各戶都把東西收拾好了，校園裡的地面乾乾淨淨，牆上沒一點蜘蛛網，破舊的窗子上玻璃可以照見人影，校長默默地在校園裡走來走去，老師們幾乎都聚在辦公室里，只有這時，老師們才能看見領導心急火燎地在工作，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悠閑，若檢查沒過關，領導會挨批，這時那些想當卻沒能當上領導的人心裡就釋懷了，當個領導也像一條狗，點頭哈腰的，憋屈。今天接受檢查的學校像個無人區一樣，不知道上級領導是否相信這就是真的，難道他們喜歡別人騙嗎？檢查一結束，老師們又在走廊上做飯，洗衣，花花綠綠的衣物掛滿了每個有太陽的角落，安靜的校園又人聲鼎沸生機盎然。

　　54、肉湯

　　你在學校有沒有地位，取決於你能不能上桌吃上公款做成的肉湯。每次學校來客了，總務主任就笑眯眯地吩咐工友，今天有幾個客，準備幾菜，中午開飯，然後，領導就等着就餐了，這是老規矩。老師們來打飯，撲鼻的肉香與他們無關，打好飯就走了，毫不遲疑。但凡事有例外，有一次，我看見一個年輕的男老師徑直走上鍋台熟練地舀了幾勺肉和湯，站在井台邊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完全忘了自己普通老師的身份，機會是他自己逮住的，吃飯的領導在客廳推杯換盞，肉湯在廚房的鍋里冒着熱氣，吃飯的人看不見他的小動作。有追求就能如願，沒過幾年他也是一個小領導，後來就越爬越高。我現在明白，我們幾十年如一日還是個普通老師，最大的根源就是我們只敢吃自家鍋里的肉湯，從來沒有非分之想，後來看見領導一行經常走出校門去忙於應酬，就完全明白，這既是一種工作，也是一種權利。

　　55、集郵冊

　　我有一本集郵冊，從學生時代開始集郵，現在集滿了一本了。我的一個同事發現了，就向我借，他說借去看看，還借了一本書，過了幾天還給我，我翻了翻，沒發現少了，後來我仔細一看，少是沒少，但換了許多張，我那幾張珍貴的文革時期的郵票沒了，心裡很不痛快。我自己大意，怪不了別人，郵冊是不能外借的，最多只給他當我的面看看，有罕見的郵票根本不能露面，有人會偷的，我聽說一個老師的一版猴票被偷了。這件事給了我一個教訓，凡是要動腦筋，那同事順便借書就是一個幌子，迷惑我，他不能馬上還來，這樣好下黑手。借出一本郵冊我看破了一個人的內心，他，我看清了，也就看輕了。

　　56、 校產

　　學校有漏洞就有校產流失。學校的財產不多，但零零碎碎加起來也不少，小到一把螺絲刀，大到一台電腦。之所以大家看不見是因為都在使用，擺在別人家裡，知情人不講，誰也不知道。

　　像電視機這類電器，誰“借”到了，幾乎成了他家的財產，一直要用到報廢，不是誰都可以借到的，普通老師借到了也要以各種理由收回，有用的東西在領導手裡用，學校還要負擔維修費，既然領導借電器是老虎借豬頭，有去無回。老師們會跟樣，有人借了很長的跳繩，結果在晾衣服，有人借標槍，結果搭了南瓜架，時間久了，圖書室的《辭海》不知所蹤，電腦室的電腦像瘟疫一樣壞了，你一台，他一台，搬走了，說是廢物，多年的廢物放在自己家裡還能用幾年，真是怪事。一個領導退居二線，學校的上千斤木炭奇迹般消失了，舊桌椅堆了一操場轉眼就沒了。據說有一年放假，村小的老師房間里的米缸也搬走了，那是學校買給他們用的，甚至，窗帘也拿走了，一個學校像敵人來“掃蕩”了一樣乾淨。放假老師心裡不踏實，校長總是說，下學期人事變動很大的，大多數人都做好了離開的準備，就順手牽羊，沒有人來維護校產安全，於是，手長的人“借”走了許多公物，這是個不小的漏洞。也屬於一種職務侵佔的行為吧！這就是可怕的腐敗。

　　57、投票

　　我平時投的票沒分量，有分量的票我沒資格投。我曾聽說以前民師轉正有指標限制，需要投票，那票就值錢了，一票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有一次，投票決定一個民師轉正，會堂很安靜，票投完了，經統計發現兩個老師得票一樣多，校長十分為難，就一個指標，那幾個民師心裡更忐忑不安，在這關鍵的時候，一個遲到的女老師急匆匆地走來了，她的一票投給了周老師，周老師如願轉正了，他是個下放的知青，在他苦苦盼盼了十幾年的事 ，今天塵埃落定了，他露出了久違的微笑。就因為一票之恩，周老師要記一輩子，之後，工作中周老師從來不敢怠慢那位投票的女老師。

　　58、借讀費

　　以前，異地就讀是可以收取借讀費的。開學了，老師們照章辦事，也有膽大的的人私自免收，有一個老師，免了一個做香菇的家長的80元錢，後來他經常有香菇吃。還有一個小老闆來報名交借讀費，他叫班主任開票寫他的大名，結果他一張票，竟然在兩個年級為孩子報好了名，學校的老師都認識他，知道他如數交了就行，沒想到他會一票用兩次，事後我們議論。那郭老闆真是個會投機鑽空子的人。後來，領導們也跑到各班讓學生舉手清點異地就學的人數，然後再跟老師結賬，這樣漏網的人就少了許多。

　　59、早課

　　不知從哪年開始，我們學校就要上早課，三年級以上都要上。我們對早課深惡痛絕，恨歸恨，沒有哪任校長願意取消，於是，早課還在上，到了冬天，天寒地凍，天還沒亮學生就要趕到學校，掃地，做操，上早課，然後迎着呼呼地北風回去吃點早飯，學生很辛苦，路遠的學生更苦，幾乎天天在校與家之間小跑着。剛參加工作那會兒，我也很排斥早課，有時我們早上沒課也要早起，跟一操場密密麻麻連臉也看不清的師生在濃濃的霧中做操，我像個稻草人一樣隨便比劃幾下就去睡回籠覺了，儘管我知道被窩是青春的墳墓，但是那墳墓溫暖呀，我總是依戀，多少青春時光就這樣流失了。心裡還憤憤不平，做學生時要起早，現在我是老師了，還起早貪黑，老師的工作是從做早操開始，到住校生夜裡睡著了結束的，當然，還要上帝保佑，沒有生病的和半夜起來做壞事的學生。有一年冬天上早課，一學生家中着火了，那天停電，那個學生點一根蠟燭出來，走到大廳里開大門，就把蠟燭放在他爸爸的摩托車上，開好門就上學來了，家長還在睡覺，蠟燭引燃了摩托車，車燒完了就引燃了幾件衣服，他的家長是被煙嗆醒的，等他們逃出來時，兩人就像挖煤剛剛下班一樣滿臉烏黑，那家長氣得搬出摩托車變形的車架狠狠地往外丟，好在沒有人員傷亡。早課的效果就不清楚，經常有學生因為趕時間，焦急地跑，下巴摔個洞，還有摔一跤，鼻子擦破了，像個扁鼻子小軍官，看了哭笑不得，那些上早課的師生都深有體會，上早課真不容易。

　　60、啦啦隊

　　一年一度的校運會，讓學生興奮不已，早早地向老師打聽哪天開，然後，他們鄭重其事地穿上校服，兜里還揣幾塊錢大大方方地買零食吃，平時不允許，開運動會網開一面，那一個個學生美得整天合不攏嘴。每次都有集體項目，每逢比賽激烈時，啦啦隊的喊聲震耳欲聾，四（2）班有幾個機靈的學生在心裡早盤算好了，今年的啦啦隊要喊的口號，男子小組接力賽開始了，只聽見他們喊道：“四（1）班減油，四（2）班加油，四（3）班沒油，四（4）班漏油。”因為有打擊兄弟班的嫌疑，他們喊得不算大聲，但還是被其他班的學生聽見了，氣得那些學生朝他們翻白眼，就找機會告他們的狀，說那幾個人還講過了，他們寧願回到古代，因為古代男人可以討幾個老婆，還不用整天讀書。這樣一告狀，他們在四年級名氣就更大了，誰都知道那幾個調皮搗蛋的小男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