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請你讓我談戀愛

　　深埋的記憶總是太過於美好，一切遺留在青春犄角的往事註定不可久留。我們的過去就像一場虛無縹緲的雲煙，漸漸疏離成一個無法覲見的說辭，在許多年之後的某一天，我們相逢在陌生而又熟悉的街頭，弄丟了課桌上的雛菊，誰都無法註解雙手捧着玫瑰的含義。

　　我依舊能夠想起那年深秋我寫於你的字條，短短几行字，短短几分情，“我想和你談戀愛……”我不是完完整整的木偶，更不是行走於校園操場邊的草木，那時我擁有着足夠揮霍幾年的青春，那些大把的時間包羅了屬於我的青蔥年華，是花苞就一定會迎來綻放。於是，我在悄無聲息的等待，那一場花開，足足遲到了多日，而我也整整緘默了很久，以至於我總是有種錯覺，那樣行走着，就被年年歲歲的塵風吹皺了額頭。

　　老師的話總是凶神惡煞得令人費解，他們總說談一場校園裡的戀愛就等同於葬送掉了自己的大半個前程，那時我們自然不懂，青春來時，一切都是衝動，愛情來時，所有都是瘋狂，我們在一起談天說地時總擅長幻想，對於太過美好的未來總是耿耿於懷，你說只要有我一切都不是問題，而我自然也堅信牽着你的手，我便能遠走天涯，我們還弄不懂老師嘴裡的憑弔往昔到底昭示着什麼，面對他們的眼神，我時時常暗自傷神。無數次與老師或面面相覷，或促膝長談，談人生，談愛情，也談愛情。如此，我就是在那些無數次的談判里尋找到了驚天的勇氣。當我親口說出：“老師，請你讓我談戀愛”，我才知道我中了愛情的毒，而且那麼深，那麼重。

　　隨後，我們騰出了幾乎所有的時間去踐行一場戀愛，同時也把大把的精力都用於感慨幸福、甜蜜以及種種，我們試着努力嘗試積極的戀愛態度，熱愛學習，互不干涉，熱愛晴朗，相互提攜……愛情的滋生，就像傍晚早開的霞光，有了熱烈就會擁有孤獨，彼此相隔一日就只能開窗迎接一陣陰霾天的傷感。那時，你懂，我懂。如今，竟然不可回味。

　　愛情是一場容易犯錯的遊戲，我們打鬧着愛，也打鬧着傷，我無數次原諒自己，也原諒你，我無數次饒恕自己的衝動，也饒恕自身攜帶的一切特質和一切劣勢，就像原諒偶爾的一場陰霾弄壞了本來好端端的心情。你總是說，愛了就不要輕易說分開，我同樣無法應允 包括老師在內的阻擋，我一直都相信在我和你之間蒼老是宿命，畢竟我們都在努力着年輕，努力着青春。我們行走在校園外的溫涼河邊，有時捲起褲管追逐一群流浪的魚，跑着跑着就濺得通體盡濕，你笑着鬧，我鬧着跑，青春里的愛情就是一群自由自在游泳的魚，你說過，我也說過。

　　戀愛時，我們不懂愛情。這話於情於理都太過於矯情，作為一個熱愛文字的人，我的滿心只有一顆痴情的種子，當我們試着去愛，一切阻力熬過凄風苦雨，熬過左右搖擺，我們唯有用炙熱的情書來餵養日漸貧瘠的靈感，關於愛的詞彙和章節時常弄得滿地花開。

　　“老師，請你讓我談戀愛”，這句話從愛情開始，一直說到愛情經過，在整個學業結束的時候，我們將結果帶出了校園。畢業那天，我們終於收到了老師的祝福：“將來好好過，請你們一定要幸福……”那一刻，我終於確信這一生中，我擁有了獨一無二的自己，也擁有了獨一無二的你；那一刻，我面背講台深藏笑靨，眼眶卻驟然潮濕。我表達不出任何歡笑與悲傷，只有坦然接受一切美好的祝願，手握安詳的未來，帶着美麗的愛人決然出征。

　　後來，我們用很長很長的時間去試圖融入周遭凌亂的社會，也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去懷念那段青蔥的歲月。當我們彼此緊握着對方的手憧憬一段幸福，當我們背離一切束縛回首遙望，我們竟然愈發善感起來。我們的周圍時常涌動着同樣的病症，悄無聲息落入，再悄無聲息的回升，這感情的漩渦，竟然越卷越深，越卷越遠，到後來竟然塵封得索然無力。

　　我們生活在一個利益熏心的城池裡，當現實讓愛走到連自己都無法想象的地步，我們再無法尋找其他的出口。你說你被這個殘酷的世界逼迫得滿身傷痕，混雜在蟻族大軍中，你總會感覺到自身的卑微，你說你行走在熙攘大街上，那些人流挾裹着的狂風總會把一切理智都吹散，一直到不省人事。你總是那麼傷，那麼痛，將愛情里的苦弄得漫無邊際。而我自然還無法撫慰你的傷痛，在你面前只有以弱者的身份四處宣告在這場愛情里的失敗與落魄。當我猛然記起那句話，“老師，請你讓我談戀愛“，我甚至開始抱怨當初為什麼沒有再多一些阻擋，如若這樣，也不至於讓掏空的心經歷一場刻骨銘心的無所適從。

　　當我再一次低頭自觀，透過歲月的窗，我突然才發現一切理由都不足以是構成你轉身的決然，蝸居與首付，香車與豪宅，那些不過是趴在我們肩頭一道窄窄的傷口，而最痛的傷依然是匍匐在我們心底的那一道防守。當最初的約定滴水成冰，繼而再漸漸融入肌理、血脈和骨髓，一直在我們的通體劃下一道深深的疤痕。當我們試着去記起一句話，“老師，請你讓我談戀愛”，面對這樣無知的笨拙，誰都無法死守着回憶不去深入。遺憾的是，我們竟然因這一場戀愛，竟然一不小心弄丟了自己。

　　我和你試着背離轉身，然後再試着說出再見，我們的眼前終於出現了久違的光亮。或許這樣，才是兩個人自我救贖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