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手機:M版  分類:散文隨筆  編輯:小景

  1。兩個月亮

  夏夜,我和妹妹坐在石頭上看月亮。

  “哥,月亮怎麼變兩塊了啊!”

  我抬頭,看到月亮移了位置。它出現在樹的右上方,漆黑的樹枝恰好從圓盤中間穿過,月亮被切成兩塊。

  兩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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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光吹落花瓣

  暴風雨後,我在原野漫步。

  腳邊有拇指大小的花,它在暗夜中隱隱放出白光。

  月光在雲層中咬出一條縫,銀白色的光帶中,白絮飄飛。

  我相信蒲公英的花不是被光吹散的,只是月光撲向它的一瞬,起了微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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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鏡子里的月亮

  “我想看彩虹”

  “等雨後”

  “我想看牆上的彩虹”

  “那就在水盆里放面鏡子”

  “我想看月亮”

  “等夜晚”

  “我想看掉水裡的月亮”

  “那就把鏡子拿掉”

  “為什麼”

  “不拿,月亮就掉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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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一汪清澈的湖水

  如果它突然出現在你面前,擋住你的去路。

  請你駐足,請你微笑,請你仰望天空,請你俯視蒼穹。

  請你低下頭,笑看雲中的水草,貝殼,龍蝦,螃蟹。

  但千萬不要捲起袖子,伸手去抓它們!

  月亮會劃破你的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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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天鵝

  一天晚上,公路上罕見地堵車。

  惹事的是一隻白鳥,它渾身濕漉漉的,正站在路中央晾翅膀。

  一輛卡車最先在它面前停下,一個男人從車上跳下來朝它大吼大叫,它一驚,張開翅膀向上飛去。可等男人上車的時候,它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飛了回來,落在原地。

  男人無奈,只能慢慢繞過它。他小心翼翼,好像正前方埋着顆地雷。

  後面的車輛都是如此,就像流水遇到石頭,不得不向兩邊分流,這個路段的車速因為一隻鳥降到最低點。

  接到報警后,兩個警察怒氣沖沖地趕過來,可這時天鵝已經飛走了,馬路上只有一根在光中浮動的羽毛。

  天空有道月光,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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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捉魚

  那年冬天冷得出奇,湖面上結了層厚厚的冰。

  很早以前就聽人說過,湖水結冰,最受不了的是湖裡的魚,如果這時在冰面上鑿個洞,再到洞邊升個火,就可以享受一頓鮮魚湯了。

  我的腦海立即浮出一副畫面:無數“白花花”的魚從洞中跳出來,落在洞邊的魚罐里。

  可是我等了好久,湖面上一點動靜也沒有。

  是湖裡的魚不夠多,還是我的洞不夠大,還是——壓根就沒有這種事?

  夜色漸濃,回去吧。

  最後望了眼湖面,冰的傷口正逐漸癒合,呆會洞封好了,什麼魚也蹦不出來,我突然覺得很放心,便轉身離開。

  可就在我轉身的一瞬,一個黑影呷着一個白色的光點一閃而過。

  遠處的樹林中傳來烏鴉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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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迷藏

  翠鳥落在湖心的沙洲上,它的目光被樹林中的一個橢圓形斑點吸引。

  像一隻輕輕扇動翅膀的螢火蟲,在風中微微漾動,可是,螢火蟲能放出那麼耀眼的光嗎?

  它閃耀着魚鱗片的銀白色光芒。給人的感覺,那是“一隻上樹的魚。”

  翠鳥倏地躍起,一頭扎進林中。可這時突然起了風,在一片沙沙聲中樹彎了腰,樹枝相互碰撞,葉子交錯在一起,“魚”就像一隻突然斷了電的燈泡,猛地顫動了一下,然後熄滅了,消失了。

  它飛回去,落在一根伸出水面的樹枝上。風突然停了,一道光從散開的枝葉間找到一條縫隙,那被葉片剪碎的月光重新拼合在一起。

  光斑再次吸引了它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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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圓滾滾的月亮

  夜深了,原野上萬籟俱靜。

  楓葉鋪滿小徑,沒有風,卻有一片葉子在地上緩緩移動着,它艱難地越過草地,穿過小路,到達一棵楓樹下后停下腳步。

  它會走路,這是它的秘密。

  風吹過,路上的葉子極不情願地翻了個身,因為大樹擋在面前,它沒有被風掀翻。

  風沒能偷走它的秘密。

  可是風卻吹動了它頭頂的楓樹,樹晃動着身子,樹葉嘩嘩作響。樹上掉下無數漆黑的石子,看來這棵樹很久沒有洗澡了。

  很不幸的,它被一顆圓滾滾的石頭擊中了。身上出了一個圓滾滾的洞。

  一隻大螞蟻從洞中探出圓滾滾的頭,望了望天空那枚圓滾滾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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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水珠

  往白色透明的杯子里倒水,水滿后,杯子有些鼓脹。

  彎下身子和杯子平視,可以看到杯口有一個水做的拱頂,它奮力地向外凸,可就是不從杯中溢出來。那美妙的弧度,有人叫它“水的張力”。

  有時候覺得那塊拱形的水有些多餘,就像是長在水柱身上的疤,目光削不去它,風也吹不走它,只有鋒利的銀白色刀片能將它切下來。

  於是刀片被用力的壓住緊貼在杯口上,就在刀片快速向右啟動時,杯子顫動了一下,連成一片的水尖叫一聲,向外飛濺。

  月光下,那飛在空中的水就像一條銀蛇,它憤怒地撲向路邊的野草,撞在上面,瞬間就破碎了。

  葉尖上,掛滿晶瑩透明的水晶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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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流星

  我推開門,發現我的狗正蹲在院子里,昂着頭,注視天空。

  我的狗有一身潔白細密的毛,夜色中,它的毛白得發亮。

  夜晚,它的眼中一定會放出幽藍色的光。

  我走到它身邊,低下頭看它,讓我吃驚的是它的臉上斜躺着一片月光,在月光覆蓋的地方,毛是黯淡的灰白色,眼睛則是原本的黑色,藍光不見了。

  它眼中跳動着的銀白色斑點像一閃而過的熒火蟲,又如劃過夜空的焰火,那深黑的眸子里,盛滿一眼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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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痕

  銀白色的月亮浮出水面,在湖上咬出新月形的痕。

  黑色的爬蟲在水面奔跑,驚起的漣漪一圈圈向外擴散,碰到月亮,立刻就碎了,碎成一堆貼在水面上的剪紙畫。

  五分鐘后,爬蟲停止奔跑,安靜地伏在水面上。它的身子很輕,四肢修長。

  它用腳尖刺破水面,在湖上踩出新月形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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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煙圈

  濃密的白煙從農家的煙囪中噴涌而出。

  風將煙攪碎,塊狀的煙,片狀的煙,不斷變換形狀的煙,向天空飄散散。

  淡淡的炊煙從農家的煙囪中裊裊升起。

  可是也有與眾不同的,灰青色的煙繞成一個橢圓的環,形成一個完整的煙圈,它在微風中輕輕扭動着身子,在小湖上空飄來飄去。

  小時候也見過這種煙圈。夏天的夜晚,爺爺坐在槐樹下“吞雲吐霧”,等到煙氣散去后,他驚訝地發現有個眼鏡片大小的煙圈在我面前飄來飄去,這時我正拿着一把剪刀往奶奶房子走,看到煙圈飄過來,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剪它一刀試試?

  它沒有像我想的那樣在斷裂時變成一根“煙棍”,只是悄無聲息地一剪,它便變成了一團絮狀的煙霧,慢慢向四周擴散,撲到臉上,那感覺淡淡的,柔柔的,外加一點嗆人的煙味。

  它只是被我的剪刀剪碎了,而我,只是無心路過。

  現在,煙圈正在小湖上空向右飄移,小湖被樹林環繞,無數的樹枝就像一柄柄尖刀伸向湖心,如果它繼續向右飄,它一定會撞到上面,它要全身而退就得垂直上升。“向上飛吧”,我突然覺得很緊張。

  我的祈禱很管用,它確實在慢慢向上飛,並且越飛越快,頗有馬不停蹄逃出魔窟之意。

  月亮在它頭頂的天空露出半張臉來,天還沒完全暗下去,但煙圈披上了淡淡的光,像天使頭頂的光環。

  我舒了口氣。

  可這時天空突然閃過一道黑影,一隻燕子和它擦肩而過,頓時,煙圈消失了。

  它被鳥銜走了嗎?

  它只是被鳥的尾巴剪碎了,而鳥,只是無心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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