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光如水

　　在我的記憶中，中秋很少有幾次是明月朗照的，今晚卻是月光如水，我一陣欣喜，藉著皎潔的月色，到屋后的山道上走走。

　　這裡的夜真靜啊！靜得如同一首盛唐的田園詩，一幅北宋的山水畫。月光透過樹叢，在山道上漏下斑駁的光點，細細碎碎，銀銀玉玉，像從歲月深遠處跌落的青瓷碎片，不由使人遐想無限。

　　我想起了幼時那次明月朗照的中秋之夜，和姐妹們圍坐在門口的小桌邊，看着月亮，磕着自家種的瓜子，吃着自家烙的麥餅。我沒有她們吃得細氣，一通大嚼以後，趁她們去撲流螢的時候，偷偷地把屬於她們的一份瓜子攏一點過來，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又大嚼起來，那種恬淡的味道，至今還唇齒含香。有時我常想，生活太豐裕了，反而會失去對物質的感受，對精神的崇敬。相反，貧苦生活的美好是一言難盡的，因為裡面夾雜着我們的期待、珍惜和歡樂。

　　不知從哪裡推來一排雲翳，月色朦朧起來。“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我想起了那首著名的中秋詞，東坡居士佳節思親的情懷對愛情來說也是一樣的。像今天這樣唯美的日子，也是容易產生愛情的日子。但今天我勸你千萬別對着月亮發誓，因為月有陰晴園缺，人有悲歡離合，幸福和痛苦是兩個很活躍的元素，弄得不好又傷心又要命。因為愛情不是渾然天成的契合，它是一種能力，需要練習。電影《愛的發聲練習》的導演，在屏幕上打出了這樣一排字幕：“什麼是愛？從愛的過程中尋找愛的答案，愛需要每一次都是冒險”，我想是對的，所以，對着月亮發誓是沒有多大意思的。

　　雲翳被一陣清風吹走了，月亮更為皎潔、透明，似乎能看到月中的嫦娥。不由使我想起李商隱的那兩句詩來：“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月宮凄清，嫦娥寂寞，世間哪有後悔葯呢？“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是一句很無趣的話，世事無常，有誰能料想到明天？往事如煙，不堪再憶，多想也是無用的，人生已多風雨，能記也好，最好能忘掉。

　　山那邊的別墅里傳來異域的音樂，這是肖邦的夜曲。夜曲說與夜有關也有關，說無關也無關，但能稱為夜曲的音樂作品，一定是蘊含著夜的靜謐和惆悵，那種神秘，那種百結愁腸。有時靜下心來聽聽不懂的異域曲風，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尤其今晚，更是別有風味，因為今晚月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