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肉、炸子與其他

　　生活困難的那幾年，人們什麼都吃過，不誇張地說，現在豬都不稀罕吃的東西我們也吃過。那時侯長大的人們，現在都已經開始步入老年了。從那時侯開始，人們普遍落下了一個病：願意吃肉，最好是五花肉，帶肉膘子的。紅燒肉、豬頭肉不限。直到現在，頂多堅持個十天八天的沒有肉吃，渾身就虛弱地開始“得瑟”了。

　　我想說的一件事和吃肉有關。

　　六十年代末期，我們十四個年輕人下鄉到了一個小山村。一開始的時候，因為國家還有一點兒補助，所以不至於挨餓。但是過了不到一年，上邊斷了奶，大家就開始喊餓了。

　　當時，老百姓經常拿起獵槍到山裡打一點兒野味，回家大人孩子的打打牙祭。青年組房后的鄰居就是個喜歡打獵的大哥。大哥不僅可以用槍打獵，還自己製作了一些炸子，專門用來炸一些嘴饞的大一點兒的動物。有一天，鄰居大哥到我們青年組玩，很炫耀地打開了他的背包，從裡面掏出一些圓圓的像元宵一樣的東西說：這是用來炸野物的炸子。我們感到納悶：這樣一顆散發著膻味的圓球能有炸死動物的威力？大哥說，炸子就是在烈性炸藥的外面抹上羊油，然後纏上一層麻線，再抹上一層羊油再纏一層麻線，直到像一個圓圓的元宵為止。大哥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個炸子，然後對着我們說，你們看。說時遲，那時快，大哥把手放在離地面一米多高的地方，將手中的炸子一鬆手，直聽得一聲巨響，炸子就爆炸了。炸子的威力足以把一頭大野獸炸死。

　　其實，我們村就有不少人上了這種炸子的當。譬如說，村子里一位老鄉在山裡拾草的時候撿到了一條魚，拿回家裡來之後，越想越不對，水裡的東西怎麼會上了山？所以就順手把這條山裡的魚丟進了豬圈。豬當然沒有人的智商高，看到整條的美味天上掉餡餅一樣落在了自己的眼前，豈有放過之理，根本就沒顧上思考，立馬一口叼進了嘴裡，只聽到一聲悶響，豬的一大半嘴巴被掀掉了。事過之後，這位老鄉才明白，原來是獵人把炸子放進了魚肚子里，引誘獵物上鉤，沒成想這條魚被他碰上了，白白地把自己養的一頭大豬送了命。

　　話說遠了，接着回來說。

　　我們青年組的一位同人被炸子深深地吸引了，趁着大哥沒注意的時候，偷了一顆放進自己的口袋裡。事過之後，他好幾天沒有出工，尋思用炸子炸一個狗呀貓啥的動物開開葷。終於有一天，他的炸子派上了用場，一條鄰居的狗到青年組的廁所偷嘴吃，意外地發現了裹着羊油的炸子。狗的智商顯然與那隻被炸掉嘴巴的豬不可同日而語，在經過了反覆的鑒定之後，狗顯然喜歡上了這顆散發著誘人氣息的美味。但是，它沒有急於當場吃掉，而是把炸子輕輕地叼在了嘴裡，然後歡歡喜喜、顛兒顛兒地跑掉了。

　　眼看着到嘴的“狗肉”跑了，同人豈肯善罷甘休，一路小跑地尾隨着狗跑了出去。天知道這條狗是怎麼想的，它居然一直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同人當然沒有徑直到人家院子里搶狗肉的膽量，只能貓在大門口靜觀其變。

　　回到自己家的狗，把炸子放到地上，嗅了嗅之後，又含到了嘴裡，然後又放到了地上，再嗅一遍。經過了好幾番的折騰之後，才決定吃掉這個美味。剎那間，就聽到一聲爆響，那條準備享用美味的狗已經倒在了血泊里。驚嚇之下，同人一溜煙地衝刺回了青年組。事過之後，同人非常地懊悔，好不容易弄來的炸子就這樣白白地浪費了。

　　同人在講事情經過的時候非常坦誠。他說，不就是為了讓大家吃頓肉、過過癮嗎！

　　其實，不光是我們這個年紀的人願意吃肉，毛澤東也是著名的紅燒肉愛好者。曾經有過這樣的報道：三年“自然災害”，老人家為了與全國人民一同度過飢謹，連自己酷愛的紅燒肉都捨棄了。後來我們知道了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真正的事實是，為了能讓老人家那顆與老百姓不同的心臟和血管更健康，專門為他設計食譜的營養師，用一些更富營養價值的魚蝦類，代替了對健康不利的肉類。我們看到那食譜奢侈得讓人咋舌。此是題外話，不過老人家願意吃肉倒的確是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