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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溯*札影(一)

手機:M版  分類:歲月隨筆  編輯:pp958

  ——聚焦“睡着棺材死去”事件

  前後兩年的六一節似乎不願讓世人逡醉在童稚的笑盈盈里,繼去年“海燕子”在海南島掛出“開房找我,請放過小學生”的橫幅后,今年這一時段又將“小民們”的視線隨着太陽光線逐漸直射北回歸線轉移到安徽省安慶市。焦點起因於該市實行殯葬改革,宣布從2014年6月1日起一律火葬逝者。然而,推心扼腕的劇情卻把該市及其強力推行六一新政的堅決推到了風口浪尖——為了趕在六一新政之前“睡着棺材死去”,一些老人紛紛以喝農藥、上吊、投井和割喉等方式自殺。據統計,在政策公布后,6位老人自盡。而後,“一石激起千層浪”,各大媒體、網絡和微博在各種媒體平台掀起了眾說紛紜的討論——何以這等細微層面的改革會如此迸裂般觸及國人的神經和脊樑?又是什麼原因將某村唯一享受國家補貼的九十歲老人推向死亡的邊緣?

  照片上講述着發生在安慶市桐城新店村的砸毀棺材並拋至荒地的“一紙文案”,只是,背後隱匿了多少老人的眼淚、苦守和死亡,人們不想願用冰冷的數據統計,也不禁厭惡統計后的數據。一抹藍天白雲的痕迹,忽閃了桐城的陽光與陰雨,有沒有感覺桐城這處地名很熟悉呢?“天下文章其在桐城乎”,高歌在清朝桐城派的方苞們、劉大櫆們,他們無法閱讀數百年之後在故土上“哭唱”的這首“淚砂”;那位漂泊在山海關的海子幽靈,你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在一些家鄉老人的生命中也註定是一則童話……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養育一方人的智慧和精神,養育一方文明開化素養。縱觀桐城的曾經與現在,人們總會禁不住質疑,“究竟是什麼讓這個名留青史、教養極高的文明之鄉有這麼觸目驚心的舉動?”,無法理解!無法理解!無法理解!

  台灣柏楊說:“有時候,真實的歷史事件,比起小說電影,更具戲劇性”,加之現實的一幕,又何嘗不是呢?從理性世界的視角分析,土葬改火葬,不僅是科學文化發展的客觀趨勢,而且是社會文明開化的必然要求;不僅具有教育和教化的精神文化意義,而且具有節約土地資源和促進經濟發展的實際價值。這本是一樁攜有符合向上趨勢的“新政之變”,政府想必也認為這是一樁“功在千秋,利在萬代”的功業。但是,換取“美麗前景”的代價卻是六位老人的生命。“哀,莫大於心死”,也許,在這六位老人聽到“新政”的剎那間,他們便已經看見死神召喚了吧!

  哭天搶地之後,報紙上爭討起錯綜複雜的原因:政策改革“一刀切”,令備有棺材數十年的老人心裡難以接受;政府推行過於迅速,政府宣傳、教育不到位;基層強行收繳棺木,直接刺激老人;當地重土葬的傳統習俗令老人心結難解……就這樣,一項具有寥廓前方的政策變成了千夫所指、罄竹難書的罪刑,更何況這牽涉到死亡,老人的死亡。國人一向重視出生和死亡,一個人出生,代表着一個家庭乃至民族的未來和香火;一個人的死亡,意味着後人對先人的緬懷和崇敬。文化綿延數千年,出生和死亡亦綿延數千年,因此,出生、死亡,被中國人寄託了太多的寓意和希望。譬如我們這代人常常詫異,“為什麼孩子的出生要在自己的家中呢?老人的死亡卻可以允許在其他之地?”,然後,家裡的長輩鄭重地告訴我們,“倘若其他人家的孩子新生在這家,那麼,這家人會認為這個孩子的降生擠佔了他家的香火,因此,無論降生之地是在車裡還是在房中,只要一有其他人家孩子在此降生,這家人會毫不猶豫地將其售出;而對於死亡之理,因這家認為其他老人的逝去會取代本家老人,所以,這家不會反對在自己家中接受他家老人的逝去”。對此,你可以認為是迷信,也可以視為不可理喻。可是,這就是中國的傳統,中國的傳統倫理習俗,雖捎帶迷信,但卻體現了前人與後人的傳承;雖不可理喻,但只要一個頑皮的後輩稍有褻瀆,家中乃至整個群體都會毅然決然地“群起而攻之”。

  抬升至傳統精粹與糟粕的辯解,遠在上上一代,便有“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之說。然而,如果要真正實現這這八個字,需要的不應是政策的強暴執行,而是自襁褓中的深入人心。聚焦“睡着棺材死去”事件,政府一方面用強硬的手段推行殯葬新政,同時,另一方面在關乎人心的安撫上卻遠遠滯後於新政的客觀實行。中華文化難以被現實和時間抹煞,這便意味着隱藏在中華文化里的精華與糟粕難以抹煞,一座園林或建築的修建尚且需要時日,更何況人心的變革!中國的政府,上至封建時代下到當代民主時期,都或多或少地帶有自以為是、盲目自大的唯我獨尊觀,自上而下的改革往往是一場不得人心的鬧劇,而自下而上的改革才是王道。無法置否,殯葬改革自有其利處,但又為何要硬生生地規定六月一日這個節點呢?過去、現在、將來,何嘗不符合“得民心者得天下”的定理呢!為何殯葬改革不能像養老金改革、並軌制改革那般,也進行涇渭分明的“制度老人”、“制度中人”和“制度新人”呢!老人老辦法,新人新措施,最簡單的方式不過是另一張文案——高於六十歲者以徵詢意見型的方式進行土葬或火葬,低於六十歲者進行靈活性的火葬,由此,循序漸進,有條不紊,最終,實現國人從心理至現實生活中完全接受火葬的殯葬改革。總之,任何一項改革,倘若以死人為代價,那麼,這不僅是政策的悲哀,還是人民的悲哀。

  此外,從殯葬改革背後延伸出來的則是對另一種特權式“葬禮”的思考與辯駁,即死亡的衍生品——公墓。天價公墓,黃金公墓……這些早已是國人耳熟能詳的“辛酸”,如果說一個赤貧族奮鬥了二十年也未必能和某些階層的人群一同喝咖啡,那麼,在這些昂貴的墓地面前,芸芸眾生豈不是感慨,——“經年之後,你在裡頭,我在外頭,同樣一方土,養育不同人;漸漸地,我才TMD明白,“不僅僅是出生時與你不在同一起跑線,而且面對死亡,你都把我遠遠地甩在身後”。接着,與“趕着去死”相對的便是“死不起”,一方墳頭,文雅的稱其墓碑和墓志銘,鄙陋的視其為一抔黃土。敢問,那位開創橫跨亞歐大陸的蒙古帝國的奠基人成吉思汗,也不過唱着長生天歸去,那麼,當代某些人又創就何等豐功偉績來享受如此高昂的墓地呢!要知道,這些躺在墓地里的某些人,還有閃爍在墓園裡的富貴,他們正在欺侮一個民族的尊嚴。“哀哀無告、受苦受難、輾轉呻吟的小民疾苦,全部隔絕在銅頭鐵臂的認識之外了”。同時,蜂擁而起的烈士陵園,單位數的逝者卻佔用了多達數千畝的土地。在此,我想強調的是敬仰的方式和方法。世人一向敬仰和膜拜烈士,因為烈士們的確為這個國家和社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因為烈士們的確有資格值得世人的崇敬和膜拜,更是因為對前人的感恩,是中華民族優秀的傳統美德和精神之光。但是,經某些地方、某些人的轉手盜賣,人們在向烈士鞠躬和獻鮮花時,似乎總會蹩見若隱若現的醜陋和卑鄙,邪惡和猥瑣。

  面對某處的陰暗,小民能否有力量去反駁,去伸張自己的正義呢!話歸原點,談及對家中逝者的祭奠,當下,愈來愈多的地方開始復興家族祠堂、家族聯合的古老方式。有人認為這是家族糟粕的復興,但是,另一種觀點讓我為之感嘆——這不是有關精華與糟粕繼承的問題,而是有關緬懷方式的問題,是在市場和非政府勢力強勢化、基層勢力暴戾化和城鎮惡勢力急劇化的背景下,民間被動或自主形成的自覺性對抗組織。這豈不是契合讀《讀通鑒,柏楊曰》中的一曰嗎?——“形式比人強,當有實力做後盾時,蘇代的意見是一種當頭棒喝;當沒有實力做後盾時,任何意氣軒昂的陳詞都足以壞事”。或許,在不久的未來,某些方面的無限制會有所限制,某些方面的赤貧會略有改變,某些方面的左轉會靜水流深地“調轉”。或許,在這不久,或許,在這未來

  近日讀《一代政商——虞洽卿傳》,這位近代滑頭而充滿智慧的政商,從側面反映近代中國所具有的政治商業制度和真實境況,忽感“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特有的“巫蠱”,作為罪孽的根源”。書中有一句“最荒謬卑劣的行為,卻獲得最豐富的幸福作為回報”,私念,倘若用於此景,那麼,是不是有一種憂患和卑微的直觸呢!“太濃的憂患意識使人變成驚弓之鳥,太淡的憂患意識使人麻木不仁。中國人紛紛趨於兩個極端,使災難更加驚悚,更難以控制”,可是,正如萬科董事長王石所云,“一個企業成熟與否,實際上可以通過介紹時間的長短來判斷”,因此,判斷一個國家、一個政府、一個人也可以用時間的長短來判斷——

  越是簡潔,越是清廉,越是推進改革而非收攏人心,越有“善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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