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局者清，旁觀者迷

　　終於看完《重慶諜戰》，“諜戰”的精彩酣暢淋漓，而小說卻更多的在向讀者傾吐心聲。原來70年前的重慶受到過如此恫天地泣鬼神般的災難，原來在身縫亂世的70年前，那平常人家的兒女情卻是如此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或許那個時代，註定演的是一處落寞的悲情戲，亦或那個時候的有謀有勇的人日日所思的都是云云蒼天下的生靈，縱然那疆場麾旌，金戈鐵馬、國家泰治，百姓安康才是那身着戎裝的責任。此時，我欲言又止，倘若劇情里所演的都是真實，那麼也許對於秦敖、陸涯、俞春曉、扈渝雯、盧嘉、小蝶、李克江、砍手、劉釗、雅德利、唐大銘、梅佑森、盧躬庶、郭仲衡這些人而言，只當是當局者清，旁觀者迷吧。

　　女人最終都會愛上像秦敖那樣的男人，他的魅力無愧於魔鬼蠱惑人心的張力。正如小蝶心裡的秦敖：天上沒有，人間僅一。他俊俏的臉上緊鎖的眉，如此讓人心生悲切。為他惑所惑，為他所困而困，心驚膽戰扣人心弦生死搏鬥，那哀嘆惋惜，只為他愛卻不言，恨卻不能語。國事、家事、情事竟無一事如意。這樣的大慟至始至終如枷鎖般套在人間僅一秦敖的身上。這個男人所背負的常人難以想象的包袱，倘若卸下，自然是輕鬆解脫，而卸下后殘留的病毒分子如SQ4一樣，吞噬更多的生命。夭折更多的有情人。所以這樣的毒藥還是他秦敖自己服下得好。名節受辱、先人蒙塵、萬人唾液、搓骨揚灰、死無葬處、萬劫不復也是心甘情願。又如他為了愛情肝腦塗地一般。冷酷是他偽裝自己的最好方式，孤傲是他逃避激情唯一通道。他，秦敖不是他人眼睛里所能看見的秦敖，那些丹青所繪的雅緻，只有能懂的人才懂，那待到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的感嘆，只有配他愛的人才能體會。那在眾人眼裡冷冰冰的他在生死離別痛苦中掙扎，縱然有天崩地裂，山河變色，也能按捺抑制，不動聲色。像他這樣的一個男人，又會有什麼樣難以啟口的秘密呢？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歲月更替，而等如今，或許也只能，當時只作尋常看，而今領悟也惘然。

　　俞春曉這個鐵錚錚的巾幗女將何嘗不想親身體驗那種朝思暮想、纏綿悱惻的愛情。她是明白人，她知道有三個女人都愛過這個叫秦敖的男人，只是，她們的愛是不同的：渝雯愛他，如魚之戀水，深情款款，踏實纏綿；她愛他，如鷹之戀峰，鳶飛戾天，望峰息心；而小蝶愛他，只如，愛自己。她也明白在國難當頭前，唯有為國捐軀才是她這個女人的選擇。時時可死，步步求生。可是，她畢竟也只是個女人罷了，所以她也有女人最真實的一面。或許在她看來，當理智的面紗被情感的淚水浸透后。她不得不逼迫自己走上這條路，那就是與她愛很多年的男人死在一起。她很清楚，如果那樣，他才不會被蒙上漢奸二字，那樣他死後，他才是國家的烈士英雌。而她，俞春曉心甘情願為男人獻出尤其珍貴的生命。可是，卻沒有得逞。因為陸涯的睿智。她策劃的行動失敗。

　　陸涯，國共合作時，黑室里情報科的工作人員，中華人民共和國共產黨。一個一心一意為國奉獻的英雄。他的死或許也是壯觀浩大的。心力交瘁的。於國家，他亦為烈士，於感情，他是極有責任的好男人。若不這樣理解，為何扈渝雯無視當初的愛而對他投懷送抱、至死不渝。那個年代，生命本來就是不堪一擊，更無言愛情。20歲的她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來到另一個他的身邊。當初的她一千個不甘，一萬個不願。何奈國民黨特殊身份，容不得她有半點遲疑。於是故事就這樣從這個代號叫美人魚國民黨女特工潛伏在這個叫陸涯的共產黨身邊開始。

　　那一年是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南京失守，國民黨政府遷往陪都重慶。日本空軍屢次轟炸重慶，中國軍民死傷無數。重慶政府決定建立中國的密碼情報機構（黑室）。派遣特工秦敖去武漢搶奪人稱“密碼之父”的美國專家雅德利。在武漢，秦敖終於見到失散兩年的未婚妻扈渝雯，而這時的她顯然已經忘記了他們年幼時承諾的誓言。她愛上了那個正義年輕的共產黨員陸涯。國共合作的時候，註定將她與他和他糾結在一起。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像連理枝一般糾結在一起。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秦敖、陸涯、扈渝雯、李克江、共同努力終於換來“密碼之父”的美國專家雅德利的誠服。可接下來的事情，更容不得半點喘息。“獨臂大盜”讓黑室的人互相猜疑，甚至相互殘殺。此刻，漁人得利的“千手觀音”獨自歡喜。四姐，這個冷血的日本女特工佯裝慈善機構的羅蘭夫人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她暗中協助“獨臂大盜”將內奸一罪成功嫁禍給陸涯與唐大銘。讓真正的罪人逍遙法外。直到“釣魚行動”死而復生的李克江出現，才讓那個真正的“獨臂大盜”看清敵人真正的目標。而這時，脫離了汪精衛特工的“獨臂大盜”開始了真正的特殊使命。雙重間諜的身份只能活在黑暗的陰影下，永不見光日。他說那是他負罪“五三、五四”大轟炸最好的方式。於是他不屑誤會，忘我的周旋在國民黨和共產黨之間，面對佯裝失憶嬌妻，他必須與她把恩愛進行到底。其實他內心深切的期盼着她愛的人一如像他一樣愛他。可惜夢終究是夢。夢醒后，又在何方呢。

　　李克江的死無疑同砍手對秦敖來說也是晴天霹靂。李克江大義凌然，讓秦敖領悟唯有傾其所有才是回報當初與他出生入死最好兄弟的選擇。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痛心疾首的看着陪他的人逐一死去。盧躬庶將軍與盧嘉這對忠烈父子、砍手和劉釗這對萌生初情的青年男女、還有愛他如愛自己的小蝶，秦敖舉起即將爆炸的憤怒，一心求死的他終於可以轟烈了。

　　當“千手觀音”的郭仲衡用自己愛得最深的人兒扈渝雯來要挾陸涯的時候，他亦想到陸涯那寬厚的胸懷。他們曾經是恨得咬牙切齒的情敵啊。卻像生死兄弟般一如既往的保護他想保護的人。戰火紛飛、硝煙瀰漫的滾滾塵土裡，那情如那輪皎皎的明月，在浩渺無垠的夜空深處、守望着同一個諾言？

　　縱然負我千行淚，念蒼天，幸遇君，這是故事裡小蝶臨死前留下的話。影片里卻做了很大的改動。小蝶這個角色無足重輕。對我而言，甚至還未來得體會她的衷腸，她已淪為孤魂野鬼了。在他眼睛里的那個秦敖便是人間僅有的唯一。或許沒有她的過多的戲份，更能表達愛恨交集的高潮。小蝶這個曾經“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的小女孩亦是大智若愚。她讓那個被他伺候的少爺不再孤單，她的機智讓那個被她喚作少奶奶的扈渝雯懷上她愛不敢言的男人的孩子，而後她捨命的成全了她所言的值得。

　　劇情落幕的時候，我在慶幸，沒有生縫亂世。愛若不能言、恨若不能語、情若不能思，那場景，教人情何以堪？劇末時秦敖對扈渝雯的千言萬語只化為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班婕妤哀怨轉為他們的愛情既是如此多嬌。從古至今，或許，愛情本身就很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休得三言兩語所能陳清，亦是當局者清，旁觀者迷啊！

　　記得秦敖臨死時對扈渝雯所念的詩：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他說那絕不是嚴蕊寫的。那是一個做了錯事的男人用風塵女子做比。我信，這是他秦敖的心聲。於是我又想起那句經典的話，用在這裡恰到好處：心已死，不求起死回生，但求死得瞑目。蒼天有眼。那一刻，他是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