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深山，讀着你在世的信

　　在是酒是淚，無法再堅強的時候，還是兀自地想起你。

　　而我們，那麼遠，又那麼近。

　　我從遠方偏僻的寺廟裡走出來，雨點淅瀝瀝地撒滿整個灰暗的天空。我背着偌大的包，裡面是所有寫給我的信，白紙黑字寫着你每一天的日子，是當你得知你皈依塵土，搭風雨中的汽車，走很遠的路，千里迢迢送到方丈的手中。

　　很原諒我時至今日才從朋友的口中得知，也很忘懷當時我酒醉入眠，夢裡連着小島和海洋，你躺在花藤椅上，搖搖晃晃地，和我說著很多話。可是，我清醒過來，卻連你偎着的枯藤都記不清模樣。

　　五月，似乎一直待我不薄，許多年前的深夜裡，我撐着爛醉如泥的身體在馬路邊踉蹌地扶着路燈，在暈黃的燈光下吐了你一身，你開着車送我到樓下，敲着門鈴，直到我安然入睡才離開。迷糊中看到你光着身板，透過花枝漏的玻璃。經歷過甜蜜、熱戀、相愛，到最後不得不因為種種原因分開，我以為我們緣到盡頭，卻不料又一個五月晴天里，離你遙遠城市生活的我又看着你坐在路對面的咖啡廳里看着我入神。

　　我當時討厭世俗、叛逆，並不打算能跟你相認，轉身離去，你卻一路尾隨着我到我樓下，在眾人的眼光中抱着窘態受驚的我，你告訴我，離開我的那些年過得不好。我還是心軟了，心疼了，允許你走近我的樓里，又再一次地住進我的心裡。

　　此後，種種，無非是我越陷越深，愛到深處，你衣服的清新，髮絲里的清香，以及身上的味道。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破裂的鏡子，再怎麼拼湊也不再是原先完整的模樣。我們始終隔着一層縫隙地處着，我低頭，你抬頭，兩人不說話。

　　又是五月石榴藤架下，我們未走到七年之癢，竟已陰陽兩相隔，各奔東西，匆匆別過。你離開的太突然，又冷又明亮的，是淚是哭，也是霧。濃濃地大霧裡，我看着你幾日就蒼老的母親，一雙粗糙的手摸着你冰涼的屍體，我能看到你眼角流落下來的心酸。你不忍心坐在地上哭嚎的你的母親，她失去了心中的城堡，隨着城牆，心也坍塌了。

　　生死，人世幾載，一件我們逃不了的必然。只是她不願承受白髮人送走你黑髮人。連我，竟也獃獃地看着你，你不知道那時候我又多渴望把你的模樣刻在骨髓里，一刻也不忘。這麼深愛的人，又怎麼忍心丟棄我兩。

　　，你說，這是命劫。也許，是對我的饋贈，是我傷害了你。我又何曾不知道，我也傷害了你。你走後，我找了很多的人，貪婪地感受着他們的肌膚，肉體，以及忘掉你。

　　但，你一直知道的，我是念舊的，還是住在我們曾經住過的陋房，什麼都沒改變，少的是從背後擁抱我的你，以及那些我再也不可能有的感動、熱情、甚至死去的愛情。時光，一晃五月了，海潮朝漲，早已沒了你的身影。雨水，順着我的發梢，滑過我的淚眼，一滴滴地滴落在素白的薄紙上，太脆弱，如同你我之間的感情，支離破碎。

　　我好想一個人走走，就這樣靜靜地，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