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玻璃（45）_3000字

比賽結果很快就出來了,不出乎意料，沐碎凝拿了第一，但從她臉上，卻看不出絲亳勝利的喜悅。有的，卻是一種悲傷與擔憂。 　 　

　　冷寒依的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光榮榜”的“第一名：沐碎凝《六朝如夢鳥空啼》”上，有15分鐘之久，未曾離開。她臉上未帶有絲毫的喜、恕、哀、樂，只是直直地盯着，用一種審視的目光。　 　

　　此時沐碎凝正被一大群人圍擁着，嘰嘰喳喳志地問她一大堆問題。老師也盡說些讚美之詞。　

　　沐碎凝被掌聲、鮮花包圍了，有些飄飄欲仙的感覺。眼眸中的悲傷與擔憂，很快就淡去了。　 　

　　有人問：你是怎麼寫出來的？　 　

　　沐碎凝竟神采飛揚地說道：“我的作文完全出自我的真情實感，想到什麼，就寫什麼……” 　 　

　　這聲音傳到了冷寒依的耳畔，叩擊着她的耳膜。冷寒依靜靜地離開了，沒有去詢問什麼，更沒有去打擾她。　 　

　　為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冷寒依自我調侃道，“真情實感呢，你寫的可不是真情實感，全都是假的！虛的！只有沐碎凝寫的是真的。多真啊……”　

　　冷寒依轉身離開了那充滿陰霾的地方，寂寞、悵然失若的背影被拉的很長。　 不知不覺，冷寒依走到了煙雨樓。 　 　

　　冷寒依在門前徘徊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走進去。而是反向走向了墜落之淵。 　 　

　　“呵，稀客啊。冷，多久沒來了？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敢穿女裝進這裡了！”一男子說道。冷寒依瞥了他一眼，說：“早上沒客人，有什麼不敢的？再說，這裡的制服不多得是么？“　

　　男子啞然，道：“真有你的！快點，我好久沒喝你調的酒了，嘴饞呢。”冷寒依把手一攤，男子無奈，說，“知道，知道了按老規矩辦！”冷寒依伸出食指，搖了搖說：“不！我今天心情不好，加倍。” 　 　

　　“呃……行！隨你。加倍就加倍。等下去賬房，領2個月的薪水，外加500獎金。”男子爽快地說道，我要：“燦冰島”。 　 　

　　冷寒依走向調酒台，三下五除調出一杯酒，遞過去，“謝了，兄弟，下個月我不幹了，這酒算我跟你話別，至於薪水嘛，我也不要了，權當多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了。”冷寒依扯出一絲微笑，離開了墜落之淵。　 　

　　半路上，冷寒依突然有想哭的衝動。她越是忍，心裡越難受。“就哭一下，流一滴淚就行。”冷寒依對自己說道。　 　

　　一滴淚，悄然從左眼角滑落。　

　　——沐碎凝，為什麼偏偏是你呢？　 　

　　“你沒事吧？”淺夕痕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沒有，我能有什麼事？”冷寒依抬頭，把第二滴淚硬生生地塞了回去。

　　“別逞能了，想哭就哭吧。”淺夕痕勸說道。　

　　“我為什麼要哭？我過得好好的，沒什麼可哭的。”冷寒依倔強地說道。“是嗎？那可能是我太過悲傷了，我看見你的背影都閃着淚光。”淺夕痕柔聲說道。

　　“淺夕痕，你會讀心術嗎？”冷寒依轉身問。　

　　“可能吧，我也不清楚，反正沒學過。”淺夕痕無所謂地聳聳肩，“不過聽你這麼說，我剛才是說對的咯。” 　 　

　　冷寒依無語……她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沐碎凝獲獎那篇是你的吧？”淺夕痕問。　

　　“你怎麼知道？”冷寒依疑惑。“語文老師說的，你上周的隨筆沒交。卓然又說那天看見沐碎凝手中捏了一個紙團。”淺夕痕回答。　

　　“就憑這兩點，你就確定那篇是我的？”冷寒依感覺有些驚詫。“當然不行。還有沐碎凝知道成績后的表情，似乎沒有後來那麼雀躍。”淺夕痕淡淡地說道，“你沒看見她之前一直都在注意你嗎？” 　 　

　　“哼，你沒聽她說這篇作文完全出自她的真情實感么？”冷寒依冷笑道，“我可不敢冒認。” 　 　

　　“或許……她有她自己的苦衷呢？”淺夕痕反問。冷寒依沉默不語。　

　　“這是小瀠向她下的挑戰書，如果她不贏，或許會被整得很慘。”淺夕痕吐露了實情。

　　冷寒依沉默了許久，說，“好了，現在我沒事了。”“真的?”　

　　“嗯。”冷寒依點點頭。　

　　“那就好，快回煙雨樓吧，梅表姐很擔心你呢！”淺夕痕微笑道。 　 　

　　“啊？梅姐也知道啊？”冷寒依問。“是啊，她在樓上看你徘徊在門口，卻不進去，很擔心。然後你走了，她讓我跟過來看看你。”淺夕痕頷首道。　 　

　　“呃……你說，她是你表姐？”冷寒依轉移話題。　

　　“是啊，很吃驚吧。”淺夕痕問。“沒有，只感覺你家親戚，好多。”冷寒依乾笑，走向煙雨樓。　

　　“你不會去問問清楚么?你想帶着這個誤會到明天？”淺夕痕突然問道。冷寒依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對淺夕痕說：“幫忙和梅姐說一下，我很好。讓她不要擔心我。”言罷，轉身朝學校的方向走去。　

　　沐碎凝，應該還在布告欄吧？　

　　“沐碎凝。”一掐媚的聲音讓沐碎凝汗毛直豎。淳于瀠站在她面前。“是我小瞧了你呀，真沒想到你也會玩心計。哈哈哈……”淳于瀠一陣奸笑，換了一副嘴臉，說，“但你有想過後果嗎？你和冷寒依玩完啦！哈哈哈……”淳于瀠的笑聲顯得異常刺耳，那笑臉噁心得讓人胃反酸。　

　　“你什麼意思？我不懂。”沐碎凝故作鎮定。　

　　“你不懂？你會不懂么？你以為我是傻子么?會看不出來。你別忘了，你和冷寒依認識的時間還沒有我長。她的文筆我能看不出來？”淳于瀠含笑道，“還有，你也不想想，為什麼冷寒依的作文會這麼湊巧，夾在你的作文本里呢？” 　 沐碎凝的身子微微的震蕩了一下。　

　　“沐碎凝，你和冷寒依之間徹底決裂了。我這招用的還不錯吧？”淳于瀠冷笑道。　

　　“對不起，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冷寒依的聲音從淳于瀠的身後響起。　 　

　　笑聲戛然而止。沉默取而代之。　 　

　　“我和她，不可能玩完。倒是你，小心點。注意一下言行舉止，別以為儀仗自家的財勢便大小通吃，我們可不吃這套。”冷寒依冷冷地說道，言辭激烈，把淳于瀠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　 　

　　“冷寒依，我會讓你為今天救下沐碎凝而感到後悔！你的日記本真真切切是沐碎凝偷的，‘聽雨’真真切切是沐碎凝創的，不信你自己看！”淳于瀠怒氣沖沖地把一沓資料扔到冷寒依手裡，揚長而去。　 　

　　冷寒依原並不在意，可她發現沐碎凝的臉上竟浮現出害怕的神情，雙手不停志顫抖。　 　

　　“為什麼？”冷寒依注視着沐碎凝，問道。沐碎凝不敢看着冷寒依的眼睛，別過臉去。牙齒緊緊地咬着下嘴唇。面色蒼白。　 　

　　“看着我的眼睛。”沐碎不動。“看着我的眼睛。”冷寒依重複道。沐碎凝依舊不轉頭。“看着我的眼睛！”冷寒依怒吼道。沐碎凝渾身一陣，膽怯地看着冷寒依。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冷寒依使勁晃着沐碎凝，“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背叛我！為什麼她說的是真的？為什麼你一次又一次地撕毀我對你的信任！為什麼是你？為什麼我最信賴的人，總是來傷害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告訴我！”冷寒依喊道，雙眼充滿了憤怒、悲涼、仇恨與失意。　 　

　　“對不起……”沐碎凝喃喃道。　 　

　　冷寒依右手一擋，頭低下，雙目緊閉，雙眉顰蹙，無力地說道，“我不要聽‘對不起’，這個詞太輕了。它不能彌補你給我帶來的創傷。你……好自為之吧。”冷寒依悵然地走了。　 　

　　沐碎凝佇立在原地，望着冷寒依漸行漸遠的背景，不住得喃喃道：“對不起，寒依。真的，對不起……除了對不起，我真不知我還能說什麼。” 　 　

　　冷寒依又走入了那條老街，原本生氣盎然的小橋、流水、人家卻變得灰白，黯然神傷。　

　　“為什麼偏偏被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了呢？冷寒依，你該絕望了么？” 　 　

　　天幕中閃過幾道白光，“轟”地一聲，雷雨交加的日子降臨了。這雨來得奇。　 風！雨！雷！電！　

　　大雨沱滂，來勢洶洶。頃刻之間，水漲上了岸，路上行人慾斷魂。雨珠落到地上濺起的水花，落在荷塘中，擴開的漣漪，落在房瓦上，“叮叮咚咚”的一陣奏響，彌散在水草的蘊香之中。斜織着的雨幕，籠罩住空寂之人。　 　

　　任憑雨水狂擊猛打,任憑雷鳴驚天撼地,任憑狂風卷地,冷寒依不為所知。像一尊石雕，靜立於電閃雷鳴，風雨交加之中。　 　

　　冷寒依立於橋間，仰頭，展開雙手，緊閉雙目，感受着大自然的洗禮。　 　

　　她的頭髮柔順地貼在脖子上，單薄的襯衣緊貼着皮膚，鞋子被雨水浸泡着……　

　　需要冷靜一下，需要這樣不羈的狂風暴雨沖醒她的頭腦，需要這樣震人心魄的電閃雷鳴給她從心靈的衝擊。她必須學會在狂風暴雨中屹立。　 　

　　“嘩——”一聲，雨驟然停了。一切都煥然一新了。　 　

　　小橋依舊是風姿綽約的小橋，流水依舊是活潑輕躍的流水，人家依舊是其樂融融的人家。石上的青苔依舊充滿了生的希望與活力。　 　

　　——哦，真的清醒了嗎？　

　　冷寒依捫心自問。　 　

　　未走幾步，煙雨樓已至。梅姐走出來，見冷寒依渾身濕透，便猜出幾分，忙招乎店中小丫頭取一套衣服來給冷寒依換上。　 　

　　梅姐嗔道：“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淋出病來可有你好受的！剛剛表弟還說你沒事，怎麼現在又出事了？” 　 　

　　“沒事，梅姐。我只想冷靜一下罷了。”冷寒依寬慰道。　 　

　　“要冷靜也不能用這辦法。”梅姐忙用吹風機吹乾冷寒依的頭髮，”下次不可以了，知道嗎？” 　 　

　　“知道了。”冷寒依回答。 　 　

　　一切妥當后，梅姐捧來一杯蝶戀花遞給冷寒依，說，“喝茶吧，照樣能驅寒。”冷寒依微笑着接過，小啜了幾口。 　 　

　　“給你講一個新的故事吧。”梅姐說。冷寒依順從地點點頭。　

　　“曾經，有一對姐妹，同時被選上參加市合唱隊。正當她們喜悅之餘，卻聽說因人數改變，只能錄取一個。兩姐妹都十分嚮往去市合唱隊。原說好，公平競爭，可在比賽前夕，卻又更改了。妹妹收到了通知，說她落選了。後來又聽說，是她姐姐從中作梗，她才會落選的，於是妹妹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直到三年後，妹妹才回家。但她卻聽見了姐姐為去找她半途被車撞死的噩耗。　 　

　　妹妹在收拾姐姐的遺物時，發現了姐姐的日記本。因好奇心，妹妹偷看了幾頁，沒想到便大哭不止。　 　

　　原來姐姐一直生活在妹妹的光輝下，覺得十分壓抑，她一直想證明自己和妹妹一樣優秀，卻無人發現。最終，才想出這下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