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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里的往事

手機:M版  分類:愛情散文  編輯:pp958

  那天正好休息,我們回到鄉下老家。一回家,母親就帶着我妻女到菜園裡幹活和摘菜去了,我呆在家裡沒事幹,就轉到自己房間,打開了書桌的抽屜來翻一翻,發現到處都是塞滿了我參加工作前讀書時的東西,便想整理一下,畢竟這近么多年也沒有認真撿拾過。於是,我首先將幾個抽屜的東西統統倒在地板上,接着從中尋了張舊作文報往地上一攤,然後一屁股坐上去,開始進行整理和分揀。翻出來的東西除了一些高中時零星的剪報本、留言薄、自己寫作文的一些草稿本外,還有一大堆高中讀書的筆記本。其中最讓我眼睛一亮的是,居然讓我翻到一些高中時寫的日記本。我忍不住捧起它,努力地撫平它那稍微有些起卷的封面,開始細細地品讀它。

  最早的一本日記是用一本作文簿記的,從八六年八月三十一日開始寫的。開篇記述是到沙村普通高中報到的事。因第一次乘班車出門,受不了那股汽油味,暈車得厲害,二十多公里山區公路的車程,讓我把肚子里黃水吐得出來了。下車后,還在蹲馬路旁乾嘔了好久,才勉強直起身來,繼續挑起鋪蓋和五十斤大米,跟着其他同學一道步行三公里才來到學校。幸好當時的班主任老師人好心細,一見我臉蠟黃蠟黃的樣子,就讓我先在他房間床上躺下來休息。直到下午我醒來后,才發現老師已幫我把大米交到學校,替我開了餐;宿舍也安排好了,替我選好了床位、領了床板,鋪好了床,放好了鋪蓋卷,就等我自己到學校財務處交下費用就報好了名。這篇日記就是吃完晚飯後寄宿生呆在教室自習時,用剛發作文簿寫的。寫完了報名之後,還有一大段的文字,表示雖然沒考上重點高中,但不能氣餒,相信事在人為,我只要好好學習,爭取考上大學,就能來報答父母和老師的恩情。看來那時真的很有志氣,也很有勁。

  日記中最讓我感到既苦澀又溫暖的是,我多次記錄了關於高中生活中關於行和吃的事情。雖離家二十多公里,作為農村寄宿生,我們不能每周每月回家,即使有事(如回家背米、拿衣服、拿錢交費等)必須要回家,既為了省車費,也為了能順利回家,要麼一伙人走山路,要麼就一起扒鎢礦的貨車,因為當時經過我們學校所在的鄉鎮的班車,每天就一個往返,且我們學校放假時,縣城的學校也放假,車子到了此地,未必會停,有時停了也上不了客。扒鎢礦的貨車,碰到難說話的司機,我們就慘了,看到我們扒上去了,要麼車子走了一下、中途趕我們下來;要麼到了要下車的地方,叫他也不停,讓我們自己跳車,結果有時姿勢和技巧沒把握好,會摔的個鼻青臉腫的;當然世上還是好人多,我們也常碰到好心的司機,就會停下車來讓我們上,並告訴我們扶穩坐好,到站了就會停下車讓我們慢慢下來。到高三時,我們回家就會借一些年輕老師的自行車用。至於吃的方面,學校食堂分那點飯根本不夠我們這些正在長身體的高中生,常常添不飽肚子。那時同學家裡普遍比較窮,每家給的伙食錢很少,更別談零花錢。為了省錢,先是大家就着家裡帶來的蘿蔔乾、豆腐乳之類的乾菜下飯,吃完了就幾個人合起伙打一份菜來分着吃,有時打起菜來時甚至先到窗口看一看,有沒有認識的師母套點近乎,多打點,哪怕多舀點菜湯也高興。即使是這樣省着,還常出現有的同學用着、用着就沒錢賣菜吃的現象。那時,我們最羨慕鄰班一個來自鎢礦的女孩,雖然她讀書很差,但每天都可以用一元錢到學校門口的小商店裡買上二兩半桂花桃酥,邊走邊吃,饞得大家流口水,於是送給人家一外號“二兩半”。最悲哀的一件事是,我們班一個學習特好的同學沒錢買菜吃,中午跑到學校食堂偷了碗豬油和一瓶醬油,想用來拌飯吃,被學校工友逮個現行,結果這同學覺得沒面子,儘管老師百般挽留,他還是毅然捲鋪蓋回家了。而我那時最盼望的是父親替我送米和錢來學校的日子,他除了給我帶來物質上短時的富足,還會捎來一盆媽媽燉好的湯肉,讓我大飽口福,至今想起來都會流口水。

  最讓我覺得很英雄、很驕傲的一篇日記是記的我們班為學校搞勤工儉學的事情。高二那年的十一月十四日,我們班四十八人,帶上鋪蓋草席、南瓜冬瓜和蘿蔔乾、大米和油鹽,步行來到了離學校二十多公裡外的一個幾近廢棄的校辦林場,開展為期一周的採摘木梓(註:木梓籽可以用來壓榨成木梓油,是一種上好的食用油)勞動教育活動。當天中午學校出發,山路忒難走,走到目的地就天黑了。那林場僅有一棟早已無人居住的土打壘房,一間堂屋外加兩個廂房,其中一個廂房還是個廚房。一到屋裡,大家放下行李后,五位女同學趕緊下廚做飯,男同學則到老表家要了些稻草鋪在兩間屋子地上打好地鋪,又接着把各自背的米集中到兩個新的蛇皮袋裡,以便騰出袋子用來採摘和搬運木梓。半響功夫,女生做的飯也好了,儘管半生不熟的,但大家就着一盞煤油燈和一輪清冷的明月依然吃得個精光。飯後大家就到屋后的小溪里洗了一下臉和腳,男的在堂屋,女的在廂房,便倒頭便睡了。接下來的幾天,女生在留屋裡做飯,男同學全部上山採摘木梓。因木梓樹太高,加上山又多年沒砍放山,木梓樹邊上的灌木茅草比我們小個子人都高,我們走進去,人都看不見,更不要說去尋摘木梓,於是,為了安全起見,班主任把我們幾個當作搬運工,負責將同學們採摘的木梓從山上運回四里開外的駐地,返回時則送飯菜、和工具上山去。那時的我們真很聽話,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臉和手被荊刺劃開了口子、肩膀被磨破了皮,但我們一周下來,居然采了四、五萬斤濕木梓,放在堂屋裡,高高地堆着,足足佔了堂屋一半空間。回來的時候,我們真的有點像當年潰敗的打仗隊伍,每個男生不但身上又臟又破,而且還背着自己黑乎乎的被子,肩上還馱着三十斤濕木梓,疲憊不堪,走走停停,隊伍拉得好長好長。那天我們是早晨天亮從林場出發走到了下午二點多,最後一個同學才回到了學校,雖然哭着回來,但三十斤濕木梓還是背回來了。看到這裡,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們經常替學校干一些諸如到農場插秧、割稻、送糞,為學校建房運磚挑沙之類的體力活,但我們沒哪個人說過不字,都是不折不扣地完成班級的任務。於是我想,好在我們當年是農村娃,平時都要干農活,還能扛得住,要是換在現在,又有哪個學校敢這樣做?又有幾個學生能吃這樣的苦,又有幾個家長捨得讓自己的孩子去吃這樣的苦呢?

  就這樣一邊看一邊想,我如痴如醉地沉迷其中,就連女兒走到我身邊也沒察覺。如今看到這些文字,雖事隔二十餘年,但彷彿這些事就發生在昨天。雖然這些日記本已經發黃,但它記載着我人生很多成長的故事,既有幸運的歡笑,也有困難中彷徨。在一行行青澀柔弱稚氣的字裡行間,透過業已開始淡化的字跡,更多地流露出一個農家男孩那種想走出大山、走出農村的渴望、記錄著我為之不屈不饒的那一股闖勁和那一份付出的艱辛。於是,我決定把這些日記本帶到城裡的家來好好收藏,有空的時候拿出來和妻女一道來讀一讀,一起來回味着那一段青春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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