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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之後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初春帶着早已熟悉的末冬之冷撲面而來,有些地方的春草還未冒出,櫻花樹梢上已經過早掛滿了新綠。天氣尚冷,早上的晨霧裡不時還會哈出白氣來,多數的樹木和原野還依舊如死寂的冬日一樣料峭着,但春天確乎是來了,我看到第一批燕子已經從遙遠的南方趕來,這不免給人帶來一點欣喜。然而,真正的春日還未時尚早,不過,萬惡的冬天畢竟是走到了盡頭,早已失了它原本猙獰的面孔,也許是被剛剛早起的春姑娘迷倒了吧,已經成了強弩之末,人們已不足為慮了。

  我發覺我對冬夏比較敏感,而對於春秋不免有些模糊,因為夏季太熱,冬季太冷,而春秋卻是一樣的讓人昏昏欲睡。我時常在冬天裡痛恨冬天,在夏日裡詛咒夏季。我會時常在冬天的寒冷里回憶夏天的涼爽,但我常常回憶不起來真正的夏天是什麼樣子的。我常常在冬天會說這要是在夏天該多好呀,同樣我也會在夏天嘟囔這要是冬天就好了,我曾經有一個哥們也是這樣嘟囔的,但他似乎過於頻繁,已經成了冬夏的口頭禪。但畢竟我是忽略了春天,似乎是它太過於短暫了,還沒等真正享受到它來的時候它已經走了,就好比到西餐廳花幾百塊錢要了杯Lafite,還沒品出什麼味來已經沒了。但我還是對這個我不曾有太多記憶的季節充滿了感情,原因是在從前的某個時候我有一群哥們,他們分別是前面說到的冬夏口頭禪老七,擁有豬一樣腦子的九戒和默默無聞的六子。

  老七是個季節感極強的人類動物,從他的口頭禪里我們會知道什麼時候該穿棉襖什麼時候該穿短袖了。我們甚至不需要知道當下是什麼季節。記得有很長一段時間六子在新西蘭沒有季節感的時候給老七打了個電話,老七頭一句就是:“他媽的,這要是在夏天就好了。”六子馬上明白我們這裡還在過冬季。但是讓人奇怪的是老七在春天和秋天從來不會說他這兩句口頭禪,但開頭的話依舊會帶上“他媽的”。

  九戒之所以叫九戒是因為他比八戒還多一戒,那就是戒色,所以大夥常常說九戒不去做個和尚真是虧了,但九戒從來沒想過做和尚。九戒是個愚鈍的人,有時候九戒會愚鈍得可笑。九戒最大的特點就是你給他講任何可笑的笑話九戒都不會笑,他不但不會笑,還傻乎乎地看着你笑,這樣逗得你更笑個不止,結果就是講笑話的人最後把自己給笑倒了,於是我們更加覺得九戒是個可笑之人。就因為九戒的愚鈍我記得有一次我給九戒講一個關於愚鈍的笑話,笑話是這樣的:山羊,猴子,驢,白兔和豬一起造了一艘船要渡過大海,結果海上起了大風浪,眼看船就要翻了,必須減輕船的載重量。這時候山羊出了個主意,讓大夥各自講一個笑話,如果誰講的笑話不好笑,有一個沒發出笑聲的,它就要被大夥扔進海里。大家一致同意后驢先講了,驢是個講笑話的高手並且表演的繪聲繪色,結果把山羊,猴子,白兔都逗樂了,這時候豬依舊滿臉平靜,結果驢被大夥扔進了海里。第二個輪到了猴子,猴子比驢更會講,把大夥逗得已經前仰後合了,但是豬依舊面無表情,當大夥把猴子扔到海里的時候豬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驢講的笑話真他媽太好笑了!”山羊和白兔啞然,然後把豬扔海里去了。我講完之後定定地看着九戒,九戒也定定地看着我,於是我感到我是白費口舌了,之後我去睡覺,結果正睡的香被人拍醒了,我睜開睡眼發現是九戒,不料九戒的第一句話就把我逗樂了:“豬怎麼當時沒反應過來?”

  六子是個沉默的人,但六子也是個英俊的人,六子的英俊和沉默曾經迷倒了無數的女孩,有人甚至以身相許,但六子就是沒公開表過態,這更加重了女孩們對六子的迷戀。六子買衣服從來沒掏過錢,因為六子從來沒買過衣服,他的衣服都是迷戀六子的女孩送的,甚至都有內褲和襪子。六子從來不會拒絕別人送給自己的禮物,但六子也從來沒說過喜歡誰。沉默兩年之後的六子還是耐不住寂寞跟隨一個富商的女兒去了新西蘭,六子說他厭倦了這裡的一切,他想到一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從新開始自己的沉默。我們都知道六子並不是如他說的那樣高尚,但畢竟六子是要走了。

  當時是三月,六子的護照已經辦理了下來,在一個沉悶的午後我們又聚到了一起,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六子的好煙。老七首先開口:“他媽的,六子,你小子能耐呀,都要去新西蘭了。哥們也沒什麼好說的,在那兒發了可別忘了哥幾個!”六子笑笑,然後我們又進入了長久的沉默,我隨口問六子準備什麼時候走,六子說可能三月之後。於是我嘴裡不斷嘟囔着:“三月之後,三月之後……”這回九戒倒沒遲鈍,連忙說:“三月之後是四月。”我們哈哈大笑,九戒也跟着哈哈大笑,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之後大夥又開始默默地抽煙。

  三月之後我們真沒再聚到一起過。同年冬天九戒去參了軍,被分到了新疆,出乎意料的是九戒回話說新疆的姑娘真漂亮,於是我們意識到九戒不應該再叫九戒了,該改口叫八戒了。就是老七我們也很少再見面了。老七跟着他爸經常到海南跑運輸。之前夏天學車的時候老七一次摔着了,我去到醫院看過他一回,我開玩笑地說:“開車又走神了吧,瞄哪個妞兒的?”老七看到我頭一句話就是:“他媽的,這要是在冬天就好了。死天真熱。別開玩笑了,我都摔成這樣了還顧得瞄妞兒呀!”幾個月後老七傷好就真去了海南。之後我們哥幾個就很少聯繫了,偶爾也是打個電話寒暄幾句,早沒了往日的肆無忌憚,可能這就是成長,可能這就是生活,但我還是很希望在夏天來臨的日子裡聽上老七說一句:“他媽的,這要是在冬天就好了!”或許遠在海南的老七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也只剩這一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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