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顏色

　　我喜歡站在秋日的陽光下，聽那秋風吹過的聲音，一絲淡淡的溫柔沁人心脾。我更愛看那樹葉飄落的瞬間，緩緩地流淌，像是要掉落到音樂的天堂，縱然是它生命結束的終點，也要從容大方的安詳，走過這一季的純美。靜靜地，輕輕地飄落到我的腳尖上，和我親昵生命的分量，敘說那曾經盛開的豪放。

　　看着一層層一叢叢或黃或紅的落葉在秋日的風景下枯竭成灰燼，心中不免總會流露出一些憂傷，或許這個季節根本就不適宜出來徒步遠行，更不適合走在林間小道上。但我還是來了，我是要和我親愛的朋友們做最後一次道別，約好明年新綠的季節，不要違背期許的諾言。現在是將它們牢牢記在心上，害怕來年擦肩而過留下點點遺憾。

　　我輕輕的踩着純黃的碎葉，這一地的凌亂讓我的心情有些孤單，沉默的思緒壓低了行走的負擔，腳步自然顯得有些蹣跚。這樣的心情這樣的情懷在這樣一個傷感的季節，總也走不出這片蕭蕭落木的林間，心情越來越沉重。直到順着夕陽的射影，透過樹林縫隙間看到閃爍在圃畦旁邊的一片菊黃，在夕陽的召喚下張開了微笑的面龐，一粒粒嫩蕊肆意的張揚，像是害怕擠到角落裡無法施展年輕時的韶華；在清風的摩挲下左右搖晃着少女般的額頭，是傾聽風的歌唱還是在聆聽秋的宣講，我想它們更應該是在鋪陳這一季的風光；還飄着淡淡的清香，想要陶醉這一片土地還有天空和海洋，這原本就是秋的本意，這個季節的主旋律。我們早已習慣了黃色的格調，看那滿地的菊花燦黃，那是一地甲胄的金色，風光無限般的輝煌。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為秋天的美而陶醉，不為金色洗拭鉛華而乾杯，心情豁然開朗。

　　秋原本是金黃色的，因為那是豐收的象徵。你看金色的田野垂下沉甸甸的穗頭，那一望無際的田野寫着秋風來襲的腳印，催趕着收割的人們拿起那銹鈍了許久的鐮刀，準備充斥這一年早已乾癟的糧倉。那一片金色的浪潮還襲來一股稻香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瀰漫了季節的韻味，就像陳年醇正的老酒讓人聞聞就醉。還有馳騁在北方的火車上，我從窗口看到了漫無邊際的玉米立着頭上的三根秀髮，焦枯的玉米葉子謙讓的解開襤褸的衣衫向人們展現出孕育了一整年的玉米棒子，像是勝利的衛兵在列隊等待着人民來褒獎他們這一年奮力殺敵的謙卑，等候着人們的檢閱，整齊地袒露着自己的胸脯，告訴大家它們曾經流過的血早已經澆灌成了結實的種子。

　　原本以為赤裸裸的樹木總是會給人帶來凄涼的感覺，今天來到一片早已凋零得只剩樹榦的梨樹林卻發現不再是懷揣那麼多的傷感。雖然那些樹葉早已飄落，就像是秋風給這些矮挫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們剃去了那些蓬鬆的散發，一個個光頭精神的矗立在田間地頭，粗壯的樹榦更像是從健身房走出來的小夥子，顫顫的肌肉帶有幾分皴裂的辛酸。但是看到這些光禿禿的灌木樹榦上掛滿了鴨黃的大梨，知道他們整天揮灑的汗水都是在澆灌這些可愛的果實，還在那裡靜靜等待着人們的採摘，這分明是掛滿了豐收的燈籠，在月夜下定然成為明亮的街燈。這裡的水果香味不亞於花開的季節，我喜歡這片帶着濃郁香味的水果園子，就像是我從未黑夜到過開滿夜來香的花圃一樣，令人神往。

　　在我們老家，秋天最多的水果當屬橘子了，那一盞盞的橘燈點亮着我們農戶人家的年成收入，沒有哪家不是認真對待和倍加呵護。大多數較大且整齊的果子在還未變黃色就已經收到貨倉里去儲存或到集市去販賣了，儲存時多半會伴有松枝及葉，或者是用竹條鋪就成的層格，讓其保存更長的時間。而未來得及採摘的橘子，一般都是個頭兒比較小，品相不夠好，或者歪瓜裂棗的讓人看着不是那麼整齊，就讓它們留在樹枝上繼續生長，直到自然成熟，熟透為止。那一刻金黃的柑橘在綠葉的襯托下格外耀眼，金黃的跳躍總是能夠點綴天空下的那一雙雙眼睛，那都是渴望的眼神，渴望回歸到人們收穫的筐簍中去，和它們的哥哥姐姐們一起奉獻着自己的青春年華，有着同樣的價值而不被人們遺棄。

　　像我這樣長期寄居生活在南方的人，看着那一串串的香蕉從一片片紫色或紫紅色的花苞下鑽出來，成為一把把玲瓏剔透的小蕉果，可愛極了。爾後，在蕉農們毫不猶豫地剪去花苞片后，讓這些小果子瘋狂的生長，足見人們對其的喜愛程度，就連最後出來的雄性花蕾還不等其盛開就當即被蕉農們的大剪刀咔嚓地了斷了，更是為了上面的香蕉保存營養。這麼殘忍的花季都是為了一連串的生長，可到了如今的秋季，蕉農們再也無心去保護一路茁壯成長的香蕉了，翠綠堅硬的它們再也經不住歲月的煎熬，一個個從青綠變得亮黃，從堅硬青澀變得酥軟可口，這就是秋的魅力，秋的力量。

　　不管是北方，還是南方，甚或是我的家鄉——中部，黃色就是秋的格調，秋的主旋律。在遍地黃金的歲月，滿滿的大黃，似乎還是有些單調。但我並不因此而感到寂寞和枯燥，我仍然在秋的日子裡繼續找尋，在廣袤無垠的黃土上發現北方的高粱紅了，在喬木叢林中發現掛滿枝椏的柿子熟透了，更驚訝的是滿地的黃葉中還夾雜着片片紅葉，抬起頭來驀然發現沿路的楓樹紅似二月花，連最可愛的小蘋果都笑紅了臉。季節並不單調，風光還是無限好，只是我的心情大變，變得像過日子一樣紅火。

　　紅色也是秋的另一大格調，它不像春天紅得妖艷，遍地散發著誘人的搔首弄姿，和麵粉唇紅的嬌艷；也不像夏日裡烈烈的火焰，熱辣的舞步讓人有些吃不住歡快的節奏；更不會是冬季的冷冽，像一杯紅酒那樣讓人燃燒內心的狂熱。儘管在秋季里有些柿子是從橙色中亮得發紅，就像砂糖橘的風格，甜得讓人心裡一陣涼爽。

　　秋的收穫總是讓人驚訝，就像我隨着老母親剛到自家的菜園子里，發現了還有盛夏遺留下來的秋茄子，他們紫得鋥亮，像是剛出生的嬰兒的臉蛋兒，嬌嫩欲滴，我看着這愛不釋手的色彩，原來也會暗藏在我老家的一畦菜園子里，真是秋給我開了個莫大的玩笑，襯着秋乾裂的黃土地，這一枚水晶般的奇珍顯得那麼的漂亮。母親見我如此痴迷紫色，就領我到了另一處的莊園，是我好多年都到過卻不曾記下的它這個季節的顏色，無須穿過葡萄架，遠遠就能看到了那一簇簇擁擠着的大紫色彩，生怕人們忘記了這些多子多福的情懷。但事實上，我早已忘記，只是今天又重新將他們拾起。由於我們是來採摘秋天的青菜，母親還是把我拉回到了原菜地，那是一叢難得的綠，在深秋的歲月，大多數的綠色相繼離去，唯獨這些生命還在那裡傲然挺立，這是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願意在這狹隘的土地上孕育出希望的綠，就像深秋的麥苗總是在寒冬到來的前夕給人以希望，給大地重換新裝。小白菜的生命周期雖然短暫，但是它的一點綠給人們卻是滿滿的情懷，並且是這個季節最富營養的小調。

　　有時我也會獨自去遊盪一座小山，看看那裡一年四季長青的松柏，還有滿山橫卧的茶帶，像游龍一樣盤踞着這裡的整座山嵐。雖然有些綠在山間，但不似往日的飽滿，這次的體驗還是留給我一些秋天帶來的傷感。秋風吹拂讓我暫時忘卻了身邊凄苦的綠苔青蔓，循着它的方向讓我時常還是能夠心懷溢滿，因為風吹草低現牛羊的風景讓我再一次充滿了激動的情愫。那一群白色的羊羔是在秋季剛換下的一襲戎裝，還有那秋的天空似乎在曠野的上空更加深邃，白雲也那麼的輕悠悠，似棉花更像羊群遊走，天上地下的驅趕，那是牧羊人的歸途。我喜歡看着他們回家的背影，喜歡等候月光的傾灑，因為那時的銀盤是雪亮的，白月光總是那麼靜悄悄，在晨昏的午夜還會傾灑滿地的白露，抑或是深秋的覆霜，那都是白得剔透，讓人夢想純潔心靈的守候，情侶般的深情眼眸，刺透了空落落的床前和窗口，靜守在不知何時能夠重新回來的村口。

　　我還是喜歡在老家清理出一個爽朗的午後，獨自一個人走在靜靜的溪流河畔。那裡的水可以一見到底，鵝卵石子浣洗得一塵不染，像是一顆顆珍珠那般耀眼，倒映在水中的天空湛藍湛藍，水裡的魚兒卻像是在雲層里嬉戲漫遊，而空中遷徙的候鳥卻是像潛游水中的魚雷，像是要執行某一個策劃縝密的軍事偷襲。我靜靜的看着這一幕幕的3D電影，感覺自己就像是在生活中嬉戲，又像是回歸到了工作中的戰鬥氣息，時而指手畫腳，時而又抿嘴含笑。

　　秋天的色彩就是我心中的五彩斑斕，都是在綻放收穫，拿起收割的小鐮刀就是拾起桌上的畫筆在宣紙上塗鴉了秋季四處的風景，和我心情一樣。

　　文：星月夢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