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廿九

　　臘月廿九

　　陝西省西安市周至縣職業教育中心 筆名：紀昀清 原名：紀堪迎

　　郵編：710403 電話：

　　臘月廿九日這天發生了好多事，令我經久難忘。最令我恐慌的是這天晚上，妻子要離家出走，還要將甜睡的女兒抱走。

　　那時，我非常後悔，為什麼非要和她在口語上分個你高我低？她不就因瑣事說了句自己自私么？而自己為了證明自己並非自私，就列舉了好幾樁事實加以反駁：其一，如果我自私，那麼你和女兒的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我提供的呢？如果不是我，你們母女倆早都餓死了；其二，如果我自私，那麼，每逢你父母的生日、冬至會及年關，我就不會給他們幾百元或給其買衣裳，去年年終獎學校發了1000元，我不是全都給他們二老了嗎？雖然錢不多，但至少表明了我這個做女婿的一份孝心；其三，如果我自私，我就不會在自己還欠數萬元外債的情況下，還在西鳳頭藥店借500元錢給你的朋友應急；其四，如果我自私，我平時就不會按照你的要求購買日常所需，甚至年關時還完全按照你所開的清單購買年貨，店老闆都誤以為咱家過事呢；其五，如果我自私，我就不會每次在陪你購物的情況下，寧願一次給你花數百元買衣物，而自己卻花費極少甚至什麼都不買，上次不就給你花了五六百元買衣褲，而自己只花了3塊錢買了兩雙鞋墊嗎？其六，如果我自私，今天上午我就不會給你買兩條褲子回來，沒想到你不僅不領情，反而左一個嫌貴右一個嫌貴將我奚落一通。你知道什麼是自私嗎？自私就是只顧自己不顧別人的死活。難道我沒顧及你和孩子的死活嗎？難道我在你眼裡就真的是一無是處嗎？如果你還這樣傷我的心，今後還不如給你買塊屎吃一下。

　　妻子一聽此語，一氣之下就從炕上翻起來穿上衣褲，翻箱倒櫃……

　　我頓感不妙，於是就壓住火，暗自規勸自己說，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妻子離家出走，不然，這個年該咋過呢？於是，就胡亂套了件衣褲，趿拉着拖鞋，攔住她，嘴裡一個勁地給她道歉說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懇求她的原諒，時不時還念叨起過去的點滴往事，似乎觸痛了她的軟肋，她禁不住淚如雨下，就獨自坐在燒炕外面的椅子上，怎麼勸都不肯上炕。我凍得瑟瑟發抖，只能陪其左右，片刻不敢離身。

　　約莫一刻鐘后，她突然對我說：“去把娃看一下。”

　　一聽此語，我以為她的怒氣去了大半，就毫不猶豫地躺在了炕上。不足歲半的女兒依然睡得香甜。沒想到她不容分說就將所需之物全塞在了皮包里，然後就坐在炕上，要給熟睡的女兒穿衣服，嘴裡還自言自語說：“我想不通，我念書不多，沒有工作，既然你嫌我，當時娶我幹啥？我將女兒抱走，不讓你管。”

　　我用雙臂趕緊將妻子緊緊攬在懷裡，柔聲細語，接連回話：“誰嫌你沒工作了？如果我嫌你沒工作，當初就不會娶你。你不要驚動女兒好不好？你看她睡得多香，萬一將她弄醒，她哭起來會驚擾的四鄰都不得安寧，你口口聲聲說愛女兒，這就是你愛女兒的表現嗎？如果你將女兒抱走，你能去哪裡呢？難道回你娘家不成？”

　　“我才不會去呢。”

　　“那隻能去你朋友燕子家了。明天就是除夕，你總不能呆在朋友家過年吧？”

　　“我哪裡都不去。”

　　“不管你去哪裡，現在都快十點了，連個車都沒有，怎麼去呢 ”

　　“我走一晚上，走到天明，走哪裡算哪裡。”

　　“就算你不怕冷能走到天明，可是萬一女兒因此受了風寒得了病，住院花錢事小，女兒受罪事大，難道為了一句話，就要搭上女兒的健康嗎？你覺得值嗎？”

　　妻子似乎明白了抱走女兒離家出走的危害。但出於自尊，還是掙扎着要走。

　　“我剛才說漏嘴了，說實話，你沒有我，的確能生活下去，這我相信。是我離不開你，這個家不能沒有你，說句心裡話，你是我紀家的大功臣。你不是答應我說準備在正月初三待客時親自下廚炒菜給親戚吃嗎？”我強按着她苦苦哀求，聲音哽咽，淚流滿面道，“我都已經給你道歉認錯了，你就不能原諒我一次？要是你不解氣，從今晚起，我給自己破例定個規矩：今後不管你怎麼說我，罵我，我都一律不還口，不辯解，不惹你生氣。你看行嗎？這是我長30餘年以來，首次破例給自己定規矩。但絕不給你定規矩。今晚你贏了，我甘拜下風。”聽罷此語，妻子終於軟和了下來，也不再抽泣了，看她悄無聲息地脫了衣褲躺在被窩裡，我那忐忑不安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

　　為了進一步讓她消氣，我一隻手臂緊緊抱着她，先給她來了個小幽默：“當你罵我自私自利的時候，我就認為你在誇我無私奉獻；當你罵我厚顏無恥的時候，我就認為你在誇我高尚偉大；當你罵我卑鄙無情的時候，我就認為你在誇我有情有意。對你的謾罵之詞，我一旦給它賦予了新意，今後我不但不會反感，反而會欣然接受。尤其是當你罵我不要臉的時候，我就會把臉當尻子一樣讓你踢。”聽到最後一句話，她莞爾一笑，雖然有點矜持，但這畢竟是一個好的兆頭。

　　於是我繼續給她講笑話：“我有個朋友和媳婦吵了架，媳婦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了。朋友沒有追趕，半小時后，媳婦竟獨自原路返回。朋友問她為啥又回來了？媳婦回答說：外面太冷了。”

　　妻子聽罷，又噗嗤一聲笑了，嘴裡喃喃自語說：“我才不會像你那個朋友的媳婦那樣沒骨氣。”

　　我知道，妻子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她板着的臉露出了笑容，肯定就沒事了。這是多次吵架一來，我對她總結出的特點。

　　鑒於妻子已消了氣，於是我就請求和她約法三章：第一，有話好好說，彼此最好不要吵架，她說好；第二，萬一要吵架，無論如何都不許提那兩個字。她知道我說的那兩個字是離婚。對此，她笑着點了點頭；第三，不管怎樣，都不許離家出走，她也欣然同意。

　　最後我心平氣和地告訴她離家出走的危害到底有多大：至少是四家人年都過不好。其一是咱們這個家，沒了媳婦，我還過什麼年呢 其二，是兄嫂之家。兄嫂一旦得知弟婦離家出走，怎能坐得安穩，又怎麼回家過年呢？還不是要四處張羅尋找嗎？其三，是你娘家。你前腳走，我後腳就給你父母打電話。二老一旦得知你離家出走，怎能睡得安穩？還不得連夜尋找你的下落嗎？你說他們這個年能過得快樂嗎？其四，是你的兄嫂一家。他們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從千里之外趕回家過年，沒想到卻遇到了妹妹離家出走的事，你說他們能安心過年嗎？因一句話，卻鬧得親人都不得安寧，你說值當嗎？

　　妻子恍然大悟，心中的怨氣終於煙消雲散，就情不自禁地抱緊了我，撒嬌道：“都是你不好，我說的自私是指你很少抱女兒，你一回家，老是讓她坐在學步車裡跑，專家說這樣對孩子身體不好。平常老是我在家獨自抱着哄孩子，我實在太累了。今天上午我胃疼得很，就盼着你能快點回來，哪怕抱哄半個小時，我也能歇一會，你說上午去縣城給銀行還錢一會就回來，可是到了下午兩點才回來，而且還買了那麼多東西，之前讓你給女兒買個200元的榨汁機，你嫌貴不肯買，沒想到卻買了個359的榨汁機回來。我沒讓你現在給我買褲子，然而你卻買了兩條褲子回來，我一試，腰圍有點小，欠的外債還沒還完呢，你就胡亂花錢，你說我怎能不生氣呢？”

　　“這一點不能怪我，是你之前說沒褲子換來着，讓我隨便給你買一條，我問你穿多大號，你說臀圍是27，你看我給你買的那兩條褲子臀圍都是27的。”我輕聲辯解道。

　　“你買的那個27不標準，你看我身上穿的這條褲子就是27的，剛剛好！”

　　“那我怎能知道那個號碼不標準呢？說實話，你覺得那兩條褲子貴嗎 一條是55，一條是80，兩條加起來才不到140。而你卻說我買的貴了，還說80元的褲子頂多值50元。至於359元的榨汁機，聽起來挺貴，其實，它具備四種功能：一能榨果汁，二能打調料，三能絞肉沫，四能打豆漿。平均起來一種功能才不到90元，比你原先看好的那個只能榨果汁的單功能200元榨汁機要好得多，便宜得多。然而你卻不分青紅皂白，上午就將我狠狠訓斥了一通，要不是考慮到明天是除夕，我怎能忍氣吞聲，緘默不語？其實，與其借故說東西貴，還不如說是你的胃疼使你情緒低落，心情煩躁所致。沒想到到了晚上，你卻一棍子將我打死，說我自私。我怎能接受呢？不過，今晚的吵架幸好不在年三十，要不然整個一年都不會順當。話又說回來，今晚的吵架我覺得你之所以要離家出走，其實是我說了那句‘給你買塊屎吃’的話傷了你的自尊。當時，我說那句話真的不是出於本心，是在氣頭上話趕話所致。”

　　由於我的態度誠懇和“油腔滑調”，終於使妻子沒能在臘月廿九晚上離家出走，可以說，這一天既讓我心力交瘁，惶恐不安，又讓我刻骨銘心，終生難忘！

　　2014年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