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錢塘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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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代派的夢囈看多了，要用民國的文字來養一養性情。沈從文既有知堂老人筆底的淡雅從容，又有魯迅先生心中的勃然大愛。從歷史的延續性來看，其文字耐得住顛簸和寂寞。雖然新文化運動受外國文藝思潮的影響很深，寫出來的卻都是些傳統文化精髓的滋養。一九八七年冬，我在蕭蕭的寒意里經常翻閱他的作品。那段時間陰雨綿綿，陽光顯得格外珍貴。為了讀他，我每周要轉兩班公交車，去位於大學路的浙江圖書館。不大的空間且沒有暖氣，滿屋子的昏暗和灰濛濛的牆壁，想起來就是二三十年代老上海灘的寓所一樣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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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焦慮地擠在長途車站出站口的人叢中。年末將近，接客的人臉上寫着疲憊也寫着興奮。該方向的車已到了七八個班次，卻始終見不到要接的人。天上冷冷地下起雨來，胸中那點感傷隨着冷冷的雨滴瞬間淋成了滿心的荒蕪。這樣整街的喧鬧也還趕不走這無端的情緒。我點上一支煙，躲進煙霧，依然躲不過那蕭蕭的寒意。我等的人還沒出現。徘徊門外望着門內進出的車輛匆匆的旅客，我等的人還沒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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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丈夫》里的雨一連下了七天，河水漲了，妓船離岸近了，都系在吊腳樓邊。他坐在房間里靠牆的那把椅子上，把身子向後靠靠，抬頭是一紙告示，寫着“請安靜”。對面是位三十好幾的中年人，戴着厚厚的鏡片，再往前是書架，裝滿了各種顏色的書；遠處櫃檯的燈光下，一個長着雀斑的漂亮管理員在給厚厚的一摞書登記在冊。門外偶爾傳來些搬東西的聲音，閱覽室反而顯得更安靜了。丈夫想他不能再唱歌。喉嚨為嫉妒所扼，唱不出甚麼歌。他不能再有甚麼快樂。按照一個種田人的脾氣，他說：“明天就回家。”天氣陰冷，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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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聲凌亂，斷斷續續，把個睡夢驚醒。許久沒有在雨中漫步了，他想，過了這個冬天要好好出去走走，最好能走遠點，散散心中的這團悶氣。雨還在下，這一會兒已是淋淋漓漓，連思緒都變得潮潤潤的，躲也躲不過。竟感覺出奇地有種美感。於是，他下定決心在心中說：“明天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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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你的知會。我所說分內的東西，就是愛你的完全失敗，明白了，毫沒有什麼奇怪的。目下雖不免在人情上難過，所有痛苦，我希望我能學做一個男子，愛你卻再不來麻煩你，也不必把我當成他們這一群，來浪費你的同情心。互相在頑固中生存，我總是愛你你總是不愛我，能夠這樣也許仍然是好事。我若快樂一點便可以使你不負疚，以後總是極力去學做個快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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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漸漸暖起來了。他把手裡的書合上，端端正正地插在書櫥上。我也收拾好桌上的紙筆，齊齊地擺在一邊，想這樣寫着是不是太隨性。雨還在下……

　　201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