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花的教室

　　??過周日總感覺比平時還累。將冬日的棉衣鞋帽或洗或曬、歸類置放就忙了近乎一上午，然後急急地買菜包餃子做午飯；下午改了十幾本作文後，又去給同事賀添千金之喜；晚上一身疲憊回到家，一看錶，快七點了，來不及梳洗換衣，喝杯水便又匆匆趕往學校。

　　??走進校園，穿過走廊，推開教室門，踏上講台，眼光習慣性地在教室逡巡：沒有空位，學生都到校了。嗅覺感知到了一些異樣，循着那異樣低首斂目，眼睛便驀然一亮：講桌上放着一束花，是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紅的、黃的、白的、藍的、紫的，花朵小小的，擠擠地插在可樂瓶子里。那嗅覺感知到的異樣，便是這花香，細細的、淡淡的，遊絲樣似有若無。

　　??“老師，那是野花，是我們今天出去玩時採的。你聞聞，可香了。”

　　??端起瓶子，放在面前，閉上眼，深深地嗅一下，知道了什麼叫沁人心脾。

　　??“老師像花兒一樣好看！”

　　??“祝老師永遠年輕漂亮！”

　　??“老師每天都開心快樂有好心情！”

　　??我帶的是幼師班，清一色的女生，十六七歲，花一樣美麗的年齡季節。此刻，由於興奮，她們年輕的臉更加紅潤，越髮漂亮，如一室盛開的燦爛春花，竟顯得瓶中的花暗淡了。聞着那花香，看着那一室如花樣美麗的臉龐，眼前呈現出另外兩幕教室開花的情景來。

　　??前年十二月，一個飄雪的冬日，學生們在教室為參加學校“一二·九歌詠”比賽做最後的排練。那天，當我圍着毛巾、穿着羽絨服推開教室門，我呆住了。二十幾個女孩，都身穿白色的紗質長裙，頭上、腕上帶着彩紙紮成的花環，一個個明眸皓齒，腮粉唇紅。雪花在室外迎風快樂地飛舞着，姑娘們在沒有暖氣空調的教室內投入地唱着舞着。她們唱的是《茉莉花》，那一刻，我感覺一室的茉莉花開——她們不就是一朵朵冬日盛開的茉莉嗎？

　　??還有一幕，發生在０１級學生外出實習的前一個夜晚。每每走到教學樓下，我總先仰頭看一下二樓那間我經常進的教室。那晚，卻發現教室沒有燈光。我慌了：出什麼事了？學生去哪兒？急匆匆上樓奔進教室，燈光突然亮了，不是電棒的光，是蠟燭的光。歌聲也突然響起，是《長大后我就成了你》。在搖曳的燭光里，在學生動情的歌聲中，班長手捧嵌有全班同學照片的相冊走向了我。那一刻我幸福地知道：花兒開了，該結果了。

　　??“同學們，知道老師現在是什麼心情嗎？”

　　??“高興。”

　　??“快樂”

　　??……

　　??在學生清脆的話語聲中，我迴轉身，用彩色粉筆在黑板上寫下：開花的心情。

　　??人們常將教師喻成園丁。園丁的事業是開花的事業：使花朵開放，使小樹成才。

　　??課堂上，面對那一雙雙明亮的眼睛，我看到了人性的純真、看到了求知的渴望；面對那一張張花朵樣的臉龐，我看到了美麗，更看到了希望。我感到了使命的神聖，於是，我努力使那些眼睛更明、更亮、更有神，我努力使花朵更艷、更美、更燦爛。於是，教師節，便總能收到大量祝福的短信、郵件和賀卡，總能收到散發著淡淡香氣的康乃馨。於是，我嘗到了花開後果子的甘甜，感到了由衷的欣慰、喜悅和滿足。於是，在面對高檔時裝時，便能克服囊中羞澀的尷尬；在參觀豪宅別墅后，仍能安於局促簡陋的斗室；在端起家常菜時，便不去想何時海參魷魚能認全。面對着充滿誘惑的外面世界，我固守着這三尺講台。

　　??學生愛聽我的課，說我的課講得動容動情。他們說對了。每每站在講台上，我就會神思飛越，就能口吐蓮花。因為我不僅是講給學生，還是講給我自己；我不只是在用語言來講解，還是在用心與文章、與作者、與學生對話；我教給他們的不僅是知識，還有感動。我精彩了課堂，精彩了學生，也精彩了我自己。花開是美麗的，使花兒開放的心情也是美麗的。我想，我站在教室里、講台上的時候，應當是最美麗的時候。

　　??從第一次走進教室踏上講台，已近十四年。我不知道人生確有多少個十四年，但我知道，只要讓我站在開花的教室里，生命路上便會花香瀰漫。踏着荊棘，不覺得悲苦；有淚可揮，不感覺悲涼。心情永遠都是開花的心情，生命永遠都處於最美麗的時刻。

　　※作者：疏桐孤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