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秋天

　　秋天的風吹落了葉子一地，有些搖搖晃晃的，還有幾片落到了我的肩上，我使勁的抖落，就像是把這個秋天抖掉了一樣。我看着阿阿被埋葬的那個小土堆，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滿目的秋意，我倒是真的能夠看到，弟弟他挑的這個地方，更像是這個秋的秋一樣。

　　9月29日，我剛從北京回來的時候，這個南方的小鎮還下着雨，天氣也登時變涼起來。回到家的時候，還頗感覺到有些清靜，不過慢慢地就總覺得好像缺少了些什麼，轉念一想，才意識到從踏進家門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有聽見阿阿的叫喚，他也沒有再跑到我的面前。

　　老媽告訴我說，阿阿老去了，怕我難受，一直沒有打電話告訴我。

　　我驚了一跳，很久都沒有緩過神來，還記得當時離開到北京去的時候，阿阿就跟一個肉嘟嘟的可愛的加菲貓一樣，愣是趴在了院子的一角，他滿臉無所謂地看着我背起了背包，眼神裡面透射出的目光，好像我跟他完全不相識一樣。

　　那會，我還故意在角落裡躲了一陣，終於沒有見着他跑出來，當時想想，他真的是很老了，如果還能夠記得什麼的話，我想大概也只有她了。

　　老媽喚醒了我，她告訴我，我走了以後，阿阿再也沒有往院子外面跑過。

　　我愣住了，心裏面突然是一涼，卻再不知道該想些什麼，我想，這個秋天真的很涼很涼。

　　那天夜裡，我一遍一遍地翻看着同阿阿一起的相冊，每一張相片上，阿阿都是那樣的桀驁，他都會把爪子搭到我的肩上，目光中透出的深沉的氣息，每一次都成了我調侃他的理由。

　　我記得，那年，我十二歲了。那年，阿阿剛滿一歲。

　　9月底，我想要回來的時候，可以再給年老的阿阿洗次澡，然後，帶他走走那條他熟悉的路，他也許會像一個年邁的老者一樣，或許到了那個地方以後，還會瞅着院子，無論我怎麼老都拉不走他。

　　9月30日清晨，我起的很早，一個人搖搖晃晃地走到了那條計劃好了的路上，所有一切都還是像一個月前的那樣，但是，很多已經宣告結束的東西，卻再也沒有機會出現在我的面前了。

　　路過她曾經住過的地方時，我還是停了下來，那棟已經換了人家的屋子，還是留着了一些以往的東西，像是院子正中的一株老槐樹，還有那個已經被磨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小木墩，據說在很久以前是一棵大柳樹。

　　“抱歉！”其實直到她說完話以後，我才回過神來注意到這個剛剛撞到我身上的女孩，她背着一個背包，我並沒有仔細地看她，但是很明顯地，她看上去好像在趕着什麼。

　　“我總是有些大大咧咧的，所以你應該能夠理解吧？”

　　女孩說完，我愣了好一會，直到她用手在我的眼前不知道晃動了多少次，我才緩緩的回過神來，連忙地說著一些並不着邊際的話。

　　女孩看着我一直都站在這裡，大概是有些疑惑地看着我，然後，她問我，“你認識這家人嗎？”

　　“很久以前的那家人認識，但是，”

　　“抱歉，我得先走了，要不然就趕不上火車了，如果我們還有機會再見的話，我一定好好地聽你講完所有的事情！”女孩並沒有等我說完，就向前面跑去了，我再一次去看她的時候，她已經消失在了車流裡面。

　　回到家的時候，老媽告訴我，早上挺早的，小晗來找過我。她現在都長成了一個大大落落的女孩子，一點都看不出是那個時候的假小子了，真的是女大十八變啊！老媽不停地說著。

　　我一個人回到了屋子裡面，想起了遇見的那個背着背包的女孩。

　　“他呢，叫作阿阿，已經有三個月了，他會非常非常乖的哦！”回想起來，已經不再記得當時她跟我說這句話時候的表情了，我記得，她把喚作阿阿的小狗抱到我的手上，我接過，她告訴我她要搬家了。

　　我也已經記不得那個時候我的表情了，我只記得，我當時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多年以後的我，有很多的話了，卻再也沒有見過她。

　　我一個人站在街頭的時候，總是會猛然一個激靈地望向人群的最深處，好像，她還會從那裡面突然出現一樣。

　　過去，只要我一回到家，阿阿就會搖晃着蹦到我的面前，有些止不住地叫喚着，然後繞着我的身子不斷地搖着尾巴，確認我的後面沒有人後，他就會失望着躲到一個角落裡面，把頭深深地埋到了身子裡面，每一次他回眸一瞬間的眼神里都有一些讓人難受的感覺。

　　大概是想她了。

　　從她搬家以後，我也再沒有見過她。

　　“你會幫我照顧他，對嗎？”她說完，我抬起頭，她已經漸漸隱入到了來來往往的車流裡面，而我抱着阿阿，他徹黑的目光同我一樣，凝視着她消失的方向，卻像是失了魂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