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歲月

　　失去的歲月

　　文/鄧忠勝

　　面對歲月我時常顯得尷尬與困惑，但更多的是彷徨與憂傷所帶來的不知所措。不過，好在我在為失去的歲月彷徨與憂傷得不知所措的過程之中逐漸找回了真正的自我，更坦然地面對所失去的歲月。

　　當我面對着不知所措時以為能夠通過回憶令自己聊以自慰，可事實並非如此，因為回憶不僅找不回曾經的那個“現在的具體”，而且隨歲月的更改，那些物與事早已被我們搬弄了是非，因為那些“現在的具體”曾經或許就不曾為我們所意識過，如今又何談歷歷在目呢？昆德拉於《被背叛的遺囑》之中談及了找回曾經的每一個“現在的具體”同樣之艱難。

　　儘管如此，帶着緬懷的回憶仍然是我們嘗試找回些許點滴的相對可靠方式。我們不能留住每一個“現在的具體”，那麼又怎能憑陵着記憶去組織好那些曾經那些碎片呢？我們即便有着驚人的記憶力也無法恢復曾經每一個“現在的具體”的真實性，以一種略為悲觀地說便是我們只是歷史的產物，縱然有過歲月的真實，但最終都將成為不為人知的事物，終將化為烏有。

　　在我的眼中一個人是不該念舊的，因為倘若一個人對過去有所執著，那或許說明這個人在當下生活得不滿意而希望能從過去找回些許值得稱讚的日子，或是天性就是一個懷舊而希望活在永恆之中的人，抑或是通過念舊而憧憬着未來的人。可時光的流逝讓我成為第三種人之一，過去總要有所緬懷卻又不可沉緬，因為既然它來過，從自己的生命之中經過，這點緣分就足以讓我們對它有所悼念。因為時光總是向前推進而我們卻總是與時光背道而馳，甚至於被拋棄得如此之遠。

　　我不知道時光是何樣，它究竟身藏於何處？但我知道或許我的年歲、生命的逐漸失去這些事實就代表了時光，但我又知道這絕不能夠等同起來。因為我的生命與年歲絕不是時光，有一天我的生命會終止，年歲亦同然。古往今來多少人為尋求一個永恆，或者是苦苦追尋與證明時光的存在但終歸是徒勞無功，最終都被時光所遺留在了永恆之中。

　　人在時光面前總顯得那麼渺小與無奈，對現在的時光又停留不住，對過去的時光又不能再復存在，對未來的時光又不能作為現在。每過了一個時間點之後都得為一個過去所完全埋沒，一切都消逝沒有蹤跡。無論現在多麼美好終將得逝去，無論過去多麼值得懷念終究不復存在，無論將來多麼滿懷期待終歸是尚未到來。但不必為此而感到有所不適，或許因為失去我們才更懂得珍惜，因為緬懷才更懂得覺醒，因為期待才更懂得流光。

　　在時間點上，我們以現在為基點，失去了的稱為過去，還未來到的稱為未來。我們不必也不可能有一個嚴格的界定與區分，唯一能夠做的便是好好珍視離未來近的現在。

　　有時我想過去與我全然無關，我又何必那麼刻骨銘心而那麼沉緬；現在又是那麼轉瞬即逝，我又何必那麼執著於當下的存在；未來又是充滿那麼多的未知性，我又何必壯志凌雲地滿懷期待呢！於是，我又想過去、現在、將來又何來何往呢？最終我不想了，因為我如今還活着，活着就證明了我擁有了過去、現在與未來這一切。

　　無論我對現在多麼忠誠，為每一天做着似乎天衣無縫的計劃而把每天的每一個時刻都安排得妥妥噹噹，但現在依然背叛我，今天同樣要逝去。為此我常對時間痛心疾首，而對自己於心不忍。但這永遠在失去的事實依然如故，我又能夠怎樣呢？或許人的一生都在尋找失去的東西，雖然從未真正得到，但我們還得或是必須得樂意為之孜孜不倦。或許我們應該學會習慣於失去，習慣於在失去之中得到。

　　不過，沒有誰真正願意失去，因為失去確實是一件悲傷之事，相較之下我們更願意得到。人到成年就失去了童年，到了老年又失去了青春，等到死亡的眷顧之後就什麼都失去了。而在走向死亡的這個途中我們總是在相續地失去，目睹身邊的陌生人或者是最親愛的人到來或是離去。但是目睹卻終歸有着短暫的期限，有一天我們也終將要為別人所目睹，那時便是我們在離去。即便我們再多麼習慣於得到，但還得失去；即便我們對失去再感到不適，但還是失去了；即便我們再多麼習慣於失去，但事實已是無可奈何了。

　　一個人生活在童年就不會想到老去這個事實，也即是無所謂失去，彷彿生活在時光的永恆之中。唯其如是，我們的童年時光總是值得懷念，裡面藏着多麼令人嚮往與抓住的永恆。但當我們意識到時光只不過如指間的流水，握得越緊越容易流失，童年的永恆也不過是一個短暫的夢幻與泡影，隨時光的推移也不過是記憶的一角。

　　我知道自己的生命沒有永恆，真正永恆的是歲月的流失與生命停止后無止盡時光延續。那一切得到的與未到來的都終將失去早已被時光記錄在案，我們在失去的過程之中逐漸成了不能反抗的翻案人。

　　那麼，我們的歲月是否真正到來過或者失去了？倘若來過，那麼又怎麼去證明？倘若失去了，那麼它又到了哪裡？

　　縱然我們只能用生命來度量與證明它來過，證據便是生命逐漸在衰老，——頭上的白髮，臉上的皺紋等。或許它又沒有來過，因為我們從最終的結果來看什麼也沒有，什麼都將失去。至於它把曾經的那個我們潛藏於何處卻不得而知，只能對過去作出假設，——失去的被永恆的時光打了包丟棄在生命的一角，有一天我們需要時又重新去找回。但一切都不再顯得那麼如好，或許更多的是早已物是人非。於是，我們不斷懷疑着歲月，審視着自我。

　　或許失去是一條永遠流淌的河流，永遠只是失去這個事實成了永恆的事實，只是在失去的過程之中更換了角色。一切充滿可能性的未得到都是那麼不具可靠性，但對於我們來說卻極具誘惑力。

　　其實，一切的失去我們可以換個角度思考些許就可以得到慰藉的答案。如果我們在意的越多就必然失去的越多，有時在意的東西就會大得佔據着我們全部心靈。有些人註定會因為流光而成為故人，有些事也註定因為流光而成為故事，那些錯過的也不必去留戀，不必去惋惜而獨自懊悔，那些還沒得到的也無需迫不及待。失去的並不一定是壞的，還未得到的也未必是好的。一切遵屬自我內心的平常，即便一切都失去了也不必絕望，生命中早已有了填補缺失的東西。

　　人這一生都是一邊得到一邊也在失去，失去的儼然比得到的多。但只要能夠葆持一顆淡然的心，那麼失去也何嘗不是一種美麗。生命中的歲月的失去固然令人髮指，但最為要的是不失去人生的價值觀與方向感。如此想來，我的歲月的流失也不過是一時的緬懷罷了。也許我只是把過去的自己當作離別的親人，許久未見而有些想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