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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里耶

手機:M版  分類:情感故事  編輯:小景

  我是無意中走進里耶的。2010年5月7日至10日,我隨古丈縣作家協會十多名會員一起,到湖北省宣恩縣進行酉水探源,回來時,午平主席說為不走原路,帶大家沿龍山縣紅岩、落塔、洗車、里耶等鄉鎮一路觀光,然後返回古丈。這樣,我便有機會走進里耶。

  到達里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半鐘了。午平主席交代大家五點半離開里耶,這樣留給我的時間只有一個小時。一個小時要走遍里耶,顯然是不可能的;要了解里耶,顯然也是不可能的。我只好選擇在老城和沿河防洪大壩上走一走,看一看,撿拾一些夢裡的東西。於是,我在汪祖寶在陪同下,開始我的里耶之行。

  在此之前,我只是偶爾從報刊書籍上讀過寫里耶的有關文章,而我這人記性又差,對讀過的東西就像猴子拗包穀,拗一個丟一個,不像有的人過目不忘,因此留在心裡的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連也連不攏來。這樣,我對里耶的了解只能算是半罈子水,只知道里耶“位於龍山縣南部,瀕臨酉水河,背倚八面山;歷史上為中原同往西南的重要通道,被稱為‘楚蜀通津’,是湘川邊垂的重鎮”;再就是里耶“於2002年4月,發現大量秦簡,為古鎮增添了厚重的文化含量和恆久的神秘魅力”。不過,我對里耶是很心儀的,總希望有機會去那裡,把那些零碎的片段連接起來。

  那天,天空飄着細雨,里耶籠罩在一片雨霧中。我和汪哥沿着石板街走進老城。里耶有青石板鋪成的7大街、10小巷,東南西北經緯交錯,十分整潔。雨水把街面洗得乾乾淨淨,青石板能照出人的影子。古老是一種資本,長長的青青的石板街把我一步步地引進到它的深處,似乎自己正走在古舊的歷史里。汪哥臨時給我當起了講解員,沿路給我講解。汪哥曾到過這裡,加上好學,記性又好,對里耶的歷史知根知底。汪哥說,里耶,遠在新石器時代,就有人類的祖先在此活動、生活、和繁衍;“里耶”系土家族語,即“拖土”的意識,就是開墾耕耘土地之意,由土家先民在這塊土地上從漁獵轉向農耕而得名。

  石板街、封火牆、一棟棟的古舊房屋顯得異常陳久,那麼老街的歷史有多少年了呢?我問一個看上去80多歲的老人,他搖了搖頭,說不清楚。轉過一個巷,便來到一棟兩層樓的木房子前,褐色的木板不知經歷了多少代的風風雨雨,散發出久遠的氣息,門上掛着“八路軍住重慶辦事處”的牌子;緊挨着的是一棟石頭起的屋,那牆面很高,站在街中抬頭向上望,心中湧起一陣古老的感覺,門前掛着“八路軍住湘辦事處”的牌子。為了留一個紀念,我在這兩處地方留了一個影。

  我們繼續在古城裡轉悠。我們一條街一條街地走,一條街一條街地看。街兩邊的房屋,大多是挑水屋檐,素色板壁,寬鋪台,既利家居,又利經商;沿河則為一色的吊腳樓,古色古香,樸素大方,錯落有致,還保持着古代溪洲先民的建築特色和情趣;而夾在其中的那些高大的青磚風火桶子屋,則是少數的富豪之家。走在一條條青幽幽的青石小巷,穿過一排排古樸的明清吊腳樓,撫摸着一個個龜裂的雕花鋪台,我放肆地想象着“紅燈萬盞千人疊,一片纏綿擺手歌”的壯觀。

  在陸路交通閉塞的時候,在崇山峻岭、行路艱難的武陵山區,里耶因得水運之利,成了繁華之地,曾有“小南京”之稱。據地方志記載,1729年(清雍正七年),龍山改土歸流時,里耶就已經形成了貿易墟場;康熙年間,里耶開始建設街道、碼頭。之後逐步成為湘川邊境的貿易中心。1934年,里耶鎮經商戶達423戶,從業人員750多人,當時有“買不完的湖南,銷不滿的四處”的說法,道出了里耶貿易市場的繁榮景象。里耶是一個碼頭,碼頭代表着舊時的交通樞紐,這樣由於商業和水運的發達,鎮上的娛樂業也很繁華,形成了碼頭文化。所謂的碼頭文化,是離不開妓女的,沈從文曾在散文《一個多情水手和一個多情婦人》寫過。既然里耶有“小南京”之稱,那麼妓女肯定是有的,不僅有,而且多,正如當地一首打油詩寫的那樣:“煙籠寒水月籠沙,水上燈火近萬家;船夫愛歌妓院調,琴聲伴唱女煙花。”抗日戰爭期間,這裡更是到了繁華的鼎盛時期,大批流亡的商業、文化、教育等各界人士聚集這裡,相繼出現了“川湘糧運處”、“蘇浙皖糧運公司”、“招商局”等單位,國民黨、八路軍也均在這裡設立了辦事處。我在懸挂着“酉水客棧”扁額的五層樓的房子前停留了很久,很久,輕輕吟起“一鎮繁花一鎮笑,一河綠水一河船”。舊時的客棧就是現代的賓館,所謂賓館,除了住宿、餐飲外,就是娛樂,可見當時“酉水客棧”的喧囂和浮華。

  漫步古鎮的時候,那些過去的屋檐還在,那些風火牆還在,那些古商老鋪還在,一棟一棟的樓房緊緊挨着,從那些古商老鋪里,我感受到了歷朝歷代老街里曾有過的繁華。冥冥中我尋覓到了當年繁華的影子,看到了當年的紅粉女子,聽到了當年的絲竹管弦之音。在雨絲風片中,“金陵美人橫吹笛,迎來燕子銜春泥;燕子築巢向柳堤,柳蔭深處傳來淺笑低語。江南春綠潤如雨,往來不濕行人衣;秦淮水暖煙波里,綿綿春雨中有多情男女。唱繁華頌太平天遂人意,且聽絲竹悠揚管弦疾;唱繁華頌太平天遂人意,且聽絲竹悠揚管弦疾。”眉佳唱的這首《燕銜泥》在我耳邊輕輕迴響。就在眉佳的《燕銜泥》輕輕迴響的時候,我走到一棟老屋前,撫摸上面的雕刻,從那些斑駁的痕迹中,我感覺到那些風雨滄桑似乎就在我的手心裡一點點地流淌着,細細而又固執地滲入我的內心。

  那天我沒有看到秦簡,更沒有看到“中華第一井”,甚為遺憾。由於沒有開放,我們只能在秦簡牆外面徘徊。我一遍又一遍撫摸着秦簡牆,“北有西安兵馬俑,南有里耶秦簡牆。”由於秦王朝只有15年短暫的歷史,文獻記載不多,保留下來的遺址也很少,里耶古城的發現就顯得彌足珍貴。因此,作為秦代官署文書檔案的秦簡不只是挽救了里耶,它挽救的更是關於中國秦王朝的歷史!在此之前,區區幾千字的有關秦王朝的文字,便使中國人乃至世界人民都知道中國有個秦王朝,秦王朝里有個秦始皇,人們通過區區幾千字便想象當年秦王朝;而如今36000枚秦簡,又會掀起多大的浪濤?就在我撫摸秦簡牆的時候,有幾個洋鬼子也同我一樣,在撫摸秦簡牆,並嘰哩呱啦的說著什麼,看那手式和眼神好像是讚美的意識。是的,我們都是一個地球村的,從一定意義來說,文化是無國界的,一切優秀文化都應該屬於全人類。

  我和汪哥沿着那些仍然殘存着的古街老巷緩步而行,來到沿河防洪大壩,登上石級,在上面慢慢走着,此時我感覺自己已經踏在歷史烽煙的遺迹上。我望着壩下的酉水河,由於下游修建了碗米坡水電站,這裡成了平湖。低垂的暮靄籠罩在酉水河上,河面上靜靜的,就像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蹲在那裡,不願述說自己的過去;而河面的波紋,就是老人眉宇間深沉的皺紋。碼頭上停泊着幾隻烏蓬船,幾隻水鳥在河面上盤旋,一個村姑正在河邊洗衣……一隻烏蓬船靠近碼頭,船還沒有停穩,便有幾個人從倉里走出來,迫不及待地跳上碼頭。

  酉水,是湘西的母親河,源於湖北省宣恩縣酉源山,流經湖北省的來鳳,重慶市的酉陽,四川省的秀山,湘西的龍山、保靖、花垣、永順、古丈,最後匯於沅江,注入水天一色的八百里洞庭湖。自古以來,酉水是通往西南的重要水道。如《禹貢南條水道考異注》上記載:“上下借大川,通舟輯。”浩浩蕩蕩的1100多里的酉水,大大小小碼頭上百個,而里耶碼頭便是其中之一。於是,汪哥給我背起了沈從文的散文《白河流域幾個碼頭》里寫里耶的一段話:“白河上游商業較大的水碼頭名里耶。川鹽入湘,在這個地方上稅。邊地若干處桐油,都在這個地方集中。……站在里耶河邊高處,可望川湘鄂三省接壤的八面山……”那時的酉水河上常年150多隻船航行,每逢集中停泊的季節,沿河到處都是木船,綿延近4華里,與里耶集市相互映襯,構成了“滿鎮商店滿鎮人,滿河綠水滿河船”的美麗畫面。

  我站在大壩上,默默注視着向東流去的酉水;凝望里耶背後的雨霧中的八面山。

  河流是一個地方的靈魂。俗話說:有山無水沒靈氣,有水無山缺豪氣。正因為有酉水的哺育,又有八面山的庇護,里耶出了不少國家棟樑之材。如近代民主革命家、教育家瞿方書,清華大學教授張名藝,抗美援朝為志願軍捐獻一架飛機的開明紳士李同發,台灣當代作家胡楚卿,湖南省原省委委書記楊正午,湖南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凌宇……

  五點四十到了,我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里耶。

  里耶,我是第一次走進你,就被你鏤刻在我心靈的底板上。當車子駛出里耶的時候,我將頭伸出窗外,再一次回望暮色中的里耶。此時的里耶就像一位老人,凝望着我的遠去;同時又期待我再來。是的,里耶,若有機會我一定會再來的,我要感知你那一個個遙遠而陌生的故事,感知你博大精深、渾厚無比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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