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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酒杯(一)

手機:M版  分類:情感故事  編輯:小景

  男人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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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進這間小小的酒館,似乎找到了一個避風港。坐下來端起杯子深深的抿了一口,泛着麥芽清香的啤酒,穿過喉嚨流入腸胃。白色的泡沫沾滿嘴唇,有種涼意,總是在這一瞬,你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為什麼又到了這裡。

  醇香的酒液散發著無所畏懼、豪邁痛快、掀去整日奔波矇著面容上那層無奈、客氣的帷幔。一杯一杯,慢慢地,放任在壓抑中緩緩醒來,一個人內心的世界漸漸裸露,再一次,你走進了熟悉的輝煌之中……一切已無需遮掩,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目光開始散亂,意識也迷狂起來,終於,酒杯傾倒在桌上,酒瓶也摔碎在腳下。可你,最終卻是趴在那張狼籍的桌上沉沉的睡去,面色坦然,比在家中那張舒適的席夢思上睡得更酣暢,踏實。

  你搞不懂,酒杯這玩意是否真的能盛下一個人心中承受不了的哀樂?可你卻感到,酒杯似乎能為一顆疲倦的、無奈的、流血的心療傷,讓它重新汩汩地跳躍!

  我想起一個人,想起他是因為他是個貪杯的人。在我的記憶里,他只有一副樣子——黃昏,一個醉醺醺的男人,嘴裡自言自語的嘀咕着,推着輛破舊的加重自行車,一個人搖搖晃晃在回家的路上。那是他已是個老頭子了,頭頂禿了,身上的黑粗布棉襖一年到頭都油乎乎,腰帶上面坦露着曬得絳紅的胸膛,一臉倔強。對了,他是個屠夫,殺豬的,屠夫在那兒都是個大家瞧不起的行當。雖然愛喝酒,可他的人品卻不賴!

  方圓十來里就他一個殺豬的,農民的銀行有時就是一頭豬,大家把勒緊褲腰帶養肥的豬趕到他家換回一疊油乎乎的鈔票,一年的零碎開支也就有了。逢集那天,他都要殺一兩頭豬,然後用那輛同他一樣老舊油膩的自行車將殺好的肉駝到五六裡外的鎮上去賣,肉一般當天殺當天賣完,價格一年到頭也波動不了幾角錢。大家熟了,方圓十幾里的人趕集,你一斤,我斤半,一頭豬,很快就完了。有的人常是先拿了肉,過些天再給錢,碰上摳門的主兒短上個三毛五毛的他從不計較。

  他的日子看着挺滋潤的,至少不像一些人家總是在雞腚下掏錢。圈裡沒豬的時候,偶爾他會上門收一兩頭來,可是每次賣完肉后,剩下的半天光景他都是在酒杯理消磨過的。逢集那天,鎮上王老五酒家的胖掌柜早早就從案子後面的酒罈里舀出半斤散白酒用那把錫壺溫好。等聽到門外哐當一生車子靠在牆上的聲音,不用說,一準是他,趕緊,等菜端上來來時,他已空口咂了幾盅了。有時他也會帶來一些沒賣完的心肝肺下水之類,夥計拿去,功夫不大,一盤爆肚花或者涼拌口條便端了上來,而他必拉了那掌柜的一塊喝上幾杯的。

  每次必定喝的醉醺醺地,不過他從不耍酒瘋、打人或罵人,他只是嘟囔着,自己和自己說著話,別人聽不清他到底說了些什麼,有時他也哭,六十歲的人了,抱着頭鼻涕眼淚像個小孩一樣,嗚嗚的哭。到了最後,他必定還要騎着那輛同他一樣老舊油膩的自行車搖搖晃晃的回去。龐掌柜的站在門口搖頭嘆息,卻也不攔他:‘唉,可憐人,心裡苦呀!攤上那麼個兒子,誰都受不了,如果不喝酒,老漢都要瘋了的!“

  是的,如果不喝酒,他也許會真的瘋了,六十多歲的人了,在農村這個年紀孫子也娶了媳婦了,可守着那個快四十歲了還不知道吃飯穿衣、又殘又傻的侏儒兒子,每天風裡雨里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了誰?絕後這個恥辱更像大山一樣壓着他,每天回家望着老伴和那個傻兒子,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更可憐自己的老伴——再傻再殘的兒子也是娘的心頭肉,他知道老伴常常一人偷偷的跑到沒人的地方哭!他的愁苦似乎只能向著酒杯倒了……

  我想起一篇散文中的一段話:“在魁梧粗壯的這些人的心靈深處,在這些貌似強悍的人的心靈深處的一角,一定有一處柔弱的、稚嫩的、乾涸的地方,而這地方,需要用酒澆灌。”對這個世界來說,對男人來說,生命是一種責任,有時雖然沉重,但不能不擔。酒杯是種麻醉劑,讓我們找到了戲虐生活的鞭子,其實我們是在欺騙自己,可我們卻不願戳穿,反而,有一刻我們願意沉湎其中,不再復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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