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里的酒席

　　一場突如其來的冰雪在花園鄉肆無忌憚地持續了20多天。山上電網受損，路斷了，電停了，花園山幾乎成了一座與世隔絕的冰山。

　　花園山位於大別山南麓，海拔1500餘米，山上電網受損，關係著全鄉人民群眾的正常用電，眼下春節將至，情況更顯緊急。

　　縣供電公司搶修隊第一時間趕到了花園山電網故障點。隊長陳鐵軍是一個十分精幹的技術能手。他工作幾十年來不知排除了多少電網故障和線路疑點與難點，唯獨這一次——不過，這疑點並非來自技術方面，而是田嫂一家子。

　　說是一家子，其實就田嫂和她的女兒。女兒叫桃花，今年二十有幾。田嫂家離故障點最近，搶修隊員上山後，田嫂家就自然成了搶修隊的後勤保障處。

　　二口之家突然一下子住進十幾人的搶修隊，那不是一般的麻煩。住好說，大冷天鋪個地鋪大家擠一擠還暖和些，可那一日三餐，十幾個人圍攏來就是一大桌，不說別的，光用水一天就要一缸。

　　這天吃過早飯，出發前，陳鐵軍避開田嫂問桃花：“桃花，問你一句話。”

　　正在火塘邊為大夥忙着的桃花，一抹秀髮，眨巴着眼睛問：“么話？”

　　“我們每餐吃的菜，你家是從哪裡弄來的？”

　　桃花嫣然一笑，說：“你問這個呀，自家種的唄。”說罷，又自個兒忙去了。

　　陳鐵軍當然不信：“自家種的？你家種菜，你家還種新鮮魚、新鮮肉？”眼下大雪封山，四嶺銀裝素裹，田家上不巴天，下不巴地，所有供給均與外界隔斷，別說從山下採購物品上山，就是徒步上山都比登天還難。那麼這些新鮮菜和那些鮮魚鮮肉又是從哪兒弄來的呢？

　　連日來，那疑霧猶如一朵雲彩在陳鐵軍腦海里翻騰着。今天是進山來的第三天了。三天來，隊員們餐餐就像是吃酒席一樣，葷的素的，煎的炒的，田嫂總是不斷地變換着花色。所有開銷自然不用田嫂承擔，但在這冰天雪地的山尖上，能吃到這些新鮮蔬菜簡直是個奇迹了，況且田嫂母女整天都在圍着搶修隊員轉，哪裡也不能去，哪裡也去不了。

　　在田嫂母女的熱情幫助下，搶修工作進展十分順利，停電多日的花園鄉今天總算能通電了。也就是說，明天一早隊員們就可以回公司了，也就不再麻煩田嫂母女了。但回去之前，假若不把這團疑霧解散，那陳鐵軍覺得真的對不起田嫂了。

　　傍晚，隊員們圍着火塘說著話兒，陳鐵軍繞開火塘去找田嫂。就在去灶房的路上，他聽到後房里電話鈴響了。正在忙着的田嫂急忙從灶房裡趕了過來，正準備說話，忽見窗外路過的陳隊長，當即壓住電話不說了。樣子神神秘秘，眼裡分明有話。

　　陳鐵軍好生納悶。別看田家就母女倆過日子，可來了這幾天，陳鐵軍發現田家電話真不少，尤其是今天。更叫人不解的是，一見隊員，田嫂母女接電話不是支支吾吾就是戛然而止。這是為什麼呢？

　　真是一霧不散又生一團。適才田嫂的神色，陳鐵軍看在眼裡，疑在心裡。原打算到灶房幫田嫂添添柴火，說說話兒，但見田嫂那般神秘，陳鐵軍也不便多問。

　　正朝着后屋場走去的陳鐵軍，忽聞後房里的電話鈴又響了。這回接電話的是桃花。桃花說：“喲，大姑呀……你問這個呀，讓我媽跟你說。”說罷，桃花放下電話喊田嫂。

　　片刻，後房傳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少頃，田嫂接電話。田嫂說：“啊，她大姑呀，桃花今天還是去不了，搶修隊的同志明天才能回去……嗯，是、是。酒席那是辦不成了，明天請幾個人把嫁妝送下山去，通知那邊過來接桃花就是了……唉呀，大姑耶，喜事新辦嘛。”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原來今天是桃花出嫁的大喜日子！隊員們幾天來吃的喝的卻是田嫂為嫁女籌備的酒席菜呀！陳鐵軍大腦“嗡”地一聲脹大了。他再也沒有什麼顧忌了，一個箭步跑了進去。

　　後房里一派喜氣，明亮的燈光下，新燦燦的冰箱、彩電上貼滿了大紅喜字，艷若桃花的桃花和滿房的嫁妝整裝待發。陳鐵軍一把握住田嫂的手，激動地說：“田嫂，好日子不能改。嫁妝我們送下山，敲鑼打鼓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