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了

手機:M版  分類:親情友情散文  編輯:小景

  今夜月光真的不錯,皎潔的月光鋪滿大地,像一張廣闊的帷幔蓋住了樓房、樹木,幾盞路燈發著微光,倒有些自慚形穢了,幾縷頑皮的月光像流水一樣從窗口瀉進了房間,照在木色地板上,地上隨便擺着各色各樣的鞋子,皮鞋,足球鞋,籃球鞋,但不要以為這是什麼鞋店或鞋攤,這就是我們的宿舍了。看着窗外此時此景我是如何也睡不着了,隨便找了兩隻鞋輕聲走上陽台,月光中透着清涼,對面樓上迷彩服隨風飄蕩,我的思緒也飛去了那個幾年前的酷夏。

  “立正!抬頭,挺胸,身體前傾”,“唉唉,小心啊”教官的口令還沒說完,剛才還靜的窒息的隊伍就是一陣稍亂,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身後便有一個身影壓了過來,原來是我們宿舍的xx,看樣子是是貧血昏倒了,也難怪這麼瘦弱的身軀,怎麼能忍受這麼長時間的暴晒呢,在教官的命令下,我和一個同學將xx送去了衛生室,對於軍訓我是絲毫沒有興趣的,我不明白反反覆復的走來走去有什麼意義,但學校的命令卻是不可違背的,所以就忍吧,在我一天天的倒計時中終於迎來了這勝利時刻,軍訓結束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當視野中的村莊越來越清晰時,鼻子竟然有些不明所以的發酸,回到家和往常一樣家裡已經置備了一桌的美食,但今天卻沒有絲毫想吃的慾望。“媽媽,我頭有點熱,好像感冒了。”媽媽將額頭湊過來,“這麼燙,也不知在學校看一下,走,去跟我到YY診所看一下。”又是YY,我討厭這個只會賣葯的醫生,醫生本是救人於病急中的,可我在他那隻能看到生意,而他偏偏又是村裡唯一的醫生,和往常一樣我在那打了一針,拿了點葯就回來了.以前一扛就過去的感冒這次好像故意和我較真兒,一天,兩天,不但沒好反而感覺更嚴重了,腦袋昏昏沉沉的,身子像被懸在了半空,飄飄然,全身更是沒有絲毫力氣,拿體溫計一側竟然已超過39度了,這下把奶奶急壞了,我第一次看見一直用自己的寬容和忍耐維繫着這個家庭的奶奶當著全家發起火來,“明知道YY就知道騙人還去他那看什麼病!”而我這時鼻子竟然也不停的流起血來,天哪,這是什麼癥狀啊,我腦子不由的想到了那些絕症患者,難道我不是感冒,肯定是的,不然怎會不好呢,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讓我感覺死神正帶着我的靈魂越來越遠,奶奶的聲音那麼模糊,那麼縹緲,慢慢消失了……

  倘若我死了,最傷心的應該就是奶奶了吧,她那已經模糊的雙眼不知又要布滿多少血絲,早已灰白的頭髮又要披上多少白霜了,我是在奶奶的看護下慢慢長大的,自己早已將奶奶看成了最值得依賴的人,有奶奶的地方就有了家,以至於現在每次打電話回家總要聽到奶奶的聲音才安心。而我也是奶奶的孫子孫女中最偏愛的一個,每次與鄰居鬧磕總會不厭其煩的把我誇了一遍又一遍,小時候經常追問奶奶有關爺爺的事情,因為家中絲毫沒有爺爺存在過的痕迹,照片也是沒有的,可是直到不久前我才真正知道了爺爺的死因,那是在棗子成熟的時候,爺爺將家中樹上的棗子打了下來,期望着帶到集市可以增加點收入,但就在回來路上下起了大雨,無處避雨的爺爺硬是在傾盆大雨中趕回了家,回來后的幾天里爺爺一直發著高燒,直到三天後離開了人世,剩下了奶奶和六個還未成年的孩子,至今我都無法想象奶奶是怎樣在那樣飢荒的年代,用一個女人的雙肩扛起這個家庭的。奶奶的前半輩子為子女放棄了自己,幾十年後為我再一次放棄了自己。

  倘若我死了,我也是無法想象我的父母會帶着怎樣的悲傷度過他們的餘生的,父親是很隨和的人,童年的回憶中父親從未真正打過我,即使失火冒三丈手也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事情往往就在母親對父親的責備聲中不了了之,取而代之是有很多爸爸領着我和大伯家的哥哥和姐姐去放風箏,去捉蛐蛐的情景,對於哥哥姐姐爸爸從未因為他們不是自己的子女而少半分關愛,有時候倒讓我有些妒忌了。但男人註定了男人的責任,爸爸大部分時間還是要不及辛苦的工作,有時候目送爸爸去工作,看着那越來越遠的身影,父親是何等的孤獨啊,苦難時他無人傾訴,作為一家的頂樑柱他只能將苦難生生咽下,年幼的我多少次期望着長大,幫父親卸下這生活的腳鐐。而我又怎能讓他陷入更深的孤獨呢。而母親相對於沉默的父親要善辯的多,嚴厲的多,以至於在童年給我留下了很多“陰影”,但我是不服輸的,所以經常和母親爭吵,青春期的叛逆早已讓我對她越來越疏遠了。有一次母親相當生氣,正當我面對母親喋喋不休的責備束手無策時,來玩的哥哥教我“做自己的事情,讓別人去說,”我裝作若無其事,不看母親更不和她頂嘴,只是看自己的電視,有時還發出笑聲氣母親,這招果然好使不一會母親便氣急敗壞的離開了,我有一絲得意,這是有史以來難得的勝利啊,可不一會父親便趕來了,硬是拖着我去向母親道歉,我經不住父親強拉硬拽,還是當了回清政府,明明打敗了侵略者還要獻媚議和,我在院內找了一圈,最後發現母親像一個小女孩一樣在牆角抽泣着,心中的得意找消失無蹤了,我走上前去,母親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那悲愴的眼神是我至今無法忘記的,每每想起心便像被一隻拳頭攥緊了,狠狠的攥着,我對母親做了什麼啊,深深的自責讓我不由的抓起母親的手,這又是怎樣的一雙手啊,不善表達情感的我當著母親自責着,母親也將我的手攥的緊緊的,父親則是在遠處靜靜的看着,我無法忘記那個母子手握手,含淚對視的下午,正如無法忘記母親為自己默默承受的那些苦難,那是我要用幾世也還不清的啊,然而如果我死了,母親的眼神不知又要憂傷多少倍了。

  倘若我死了,我那敬愛的大伯也定會悲傷的難以自持的,大伯和父親一樣對我的疼愛自小也不少於哥哥姐姐,他是六兄妹中的老大,從小幫奶奶把持着這個家,可惜只上了小學,不然我相信他定是有所作為的,大伯偏瘦的身軀透着讓人敬畏的氣質,但他又是這樣的平易近人,這可能便是孔子說的威而不猛吧,幼時老覺得大伯是無所不知的,後來發現確實大伯很多知識已是高中水平,我和哥哥姐姐從小便是學習很好的,都是班裡第一第二的,老師常常誇獎我們三姐弟,這也是我小時引以為豪的,但就在大家深深的期盼中,姐姐高考落榜了,而兩年後哥哥竟然也落榜了,哥哥姐姐當真是厭倦了學習,當然也怕自己再一次考不上途給父親增加負擔,所以都拒絕了復讀,多麼不公的老天啊,為什麼要讓大伯承載這樣的痛苦,那兩個黑色的夏季我清楚的看到大伯衰老了,然而大伯又是這樣堅挺,他只是將這埋入了心裡,等他消散。印象中,大伯唯一一次失態是在喝醉酒後,那時家裡缺錢可包工頭硬是拖着工資不給,醉酒的大伯半夜吵着要去要賬,誰也攔不住,眼看就要推車走人,姐姐硬是結結實實的給了大伯一巴掌,大伯或許酒醒了,在院中蹲坐到天亮,現在談起那事大伯只會靦腆一笑,而奶奶則會責備姐姐當時竟然這麼用力打自己的父親,隨後便是大家不約而同的大笑,大伯卻還是靦腆的裝作沒有那事一樣,多麼讓人尊敬又不失可愛的大伯啊,我是如何能捨得你呢!

  倘若我死了,我也不得不告別我那個不是兄弟卻親似兄弟的玩伴了,多少個假期的早晨和下午我們盡情的在足球場上揮着汗水,收穫着那份激情和快樂;我們一起去和鄰村的孩子們比賽;一起在人家剛播種的棉花地里踢球然後又一起受罰;一起在半夜從家中翻出尋找午夜流浪的刺激;一起守在電視前為世界盃中那精彩的一瞬間而心潮澎湃.我最知心的朋友,如果沒有你我的童年還會有什麼色彩,你不知道在外上學后我為能見到你急切盼望放假的那份焦急,你不知道那次奶奶因你起癬而推辭我不在家趕你走時,我那場對我敬愛的奶奶歇斯底里的發火,我相信你同樣也有很多是我不曾知曉的,十幾年的相處讓我們在一起時是那麼平淡,不曾吐漏對彼此的牽挂,因為那會多麼不自然啊,但你我深知我們的友誼和那兄弟一樣的情意是怎樣的利刃也無法割斷的,如果今生硬要分離,我想我也定會在來生尋找你的。

  倘若我死了,我那共患難的同學又會有怎樣的悲傷呢,記憶中我們經常在課上搗亂,惹來老師白眼;記憶中我們經常在屬於我們三個的那兩張床上(宿舍緊張)嬉鬧,以至於興奮的無法安睡;記憶中我們將每星期的生活費拿到一起,一起吃飯一起買東西,所以往往時間過了一半就透支了。然而正當我們在“繁忙”的初三不亦樂乎時,噩耗傳來,你的母親自盡了,幾天內我都無法接受,為什麼在你這樣的快樂年華要承受這樣的痛苦,然而幾天後你回來了,我們倆說話都很謹慎,而你卻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依舊談笑風聲,我摯愛的朋友你是在內心承載了怎樣的痛楚啊,雖然現在你們倆在另外一所重點高中就讀,但我們的笑聲都還在彼此耳中回蕩着。

  可是,可是,我就要死了,要告別你們了,去未知的人世繼續自己的輪迴,不,我不要,我捨不得你們,我捨不得!

  “醒了,燒也退了,總算好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奶奶”,環顧四周爸媽都在,大伯大娘也來了,原來只是一場杞人憂天的夢,不知奶奶知道了又會怎樣責備我的胡思亂想呢。

  寒風吹來,感冒的身子不由的打了個冷顫,又是一年中秋,家鄉我親愛的人啊,你們可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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