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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家鄉

手機:M版  分類:親情友情散文  編輯:pp958

回不去的家鄉 標籤:做最好的家長

  是我幻聽了嗎,我怎麼好像聽到了家鄉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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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還是我的家鄉嗎?

  ---- 記憶中的家鄉可不是這樣子的。

  ---- 我的家鄉是一個山溝溝,我的家就在那山溝溝的口子上。山溝溝兩側都是山,連綿起伏,若從高空俯瞰,形同喇叭狀。我家門前是一條河,河對岸是一片河灘,河灘後面也是連綿不斷的群山。山上植物以楠竹居多,大的直徑可達一尺四五;其次是杉樹,筆直粗壯是建房架屋的棟樑之才。此外還有難以數計的各種喬木灌木,品種之多令人咋舌,其中不乏野生果樹,像柿子樹,楊梅樹,栗樹,榆錢樹,這些都曾經是我們這些毛孩子探險的動力。這些四季常青的植物使得家鄉可稱得上是一片綠海。可以說,若站在我家門前環顧四周,你會發現,往前看是山,往後看是山,往東看是山,往西看還是山,但若因此認為,我的家鄉群山環抱,如同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那你可又錯了。

  ------原因就是門前的那條河。

  ------河面很寬,河水很深,河道曲折。河水自上游奔騰而來,又往下游洶湧而去,而我家鄉那段則相對平緩。我小的時候,河道比現在的公路還熱鬧,大貨輪,大客船,大竹排,小木筏,大渡船,小漁船川流不息。河邊的路可不甚寬,狹窄處大概就一兩米,大都依山而開。岸邊大都生長着蘆葦、細竹或者像桑樹一樣的灌木和草叢。“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詩經》描寫的意境大概就是源自我們那裡的靈感吧。若在那秋天的清晨,你打開大門,一股自河上撲面而來的水氣令會你不由自主閉上眼睛吸一口氣,然後美美的徐徐吐出,所謂心曠神怡大概就是這感覺。你若走到路邊,環視四周,河面上升騰起層層白色煙霧,就像天仙舞動白色的裙裾;此時對岸已被煙霧隱去,暫時退入幕後再也看不見。偶爾煙霧散開,可見河那邊淡黑的低矮的房子,青黛的綿延的群山,而當煙霧四合便又什麼都不見,便有種恍若夢境的感覺。水隨山轉,路隨水走。令你無論站在那裡,眼前都是一幅絕美的山水寫意畫,我曾經把我拍的山峽照片和我家鄉的照片比對,發現若以秀麗來看,家鄉的還稍勝一籌呢。

  ------我的家鄉因山而秀,因河而美。本是群山環繞,偏有大河把我們引向山外。小時候經常會想,河的盡頭會是什麼樣子,又會有怎樣的天地呢。於是發誓總有一天要走出群山,看那山外的世界,河盡頭的天空。

  ------我的家在一條狹長的古老街道上。街道兩旁的房子是對稱修建的,挨挨擠擠,幾乎都是連在一起,有磚房,有木板房。街道中間略高、兩邊略低,是由青石板鋪成的弧形路。這種設計免除了在家門前重新開設水溝的麻煩。房屋前面的台階通常都很窄,最多一米寬的樣子,也大都是青石板鋪成。這裡幾乎家家都開着店鋪,經營各種各樣的貨物,有雜貨店、剃頭店、鐵匠鋪、肉鋪、豆腐坊、飲食店、裁縫店,沒有所謂的集市日,天天都是,算是本鄉的經濟中心吧。農閑時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們經常齊聚老街,非常熱鬧。那時我們那被稱為“口岸上”,我家門前就是大碼頭,在那還不通車完全靠水上運輸的時代,我們那真算得上是一塊寶地,小夥子找對象的話有得挑的,而那被我們稱之為“鄉間”的真正山裡姑娘若能嫁到這裡來,也會被人羨慕得很呢。

  ------我爺爺奶奶便經營着一家雜貨鋪。基本都是吃貨和一些日常用品,好像那時有所謂南貨北貨之說,我到現在也沒搞清楚,我爺爺奶奶開的店鋪到底該歸入哪一類,所以就只叫它雜貨鋪吧。除了經營這些東西,他們還收竹尾、竹枝、礦木等山裡貨。爺爺奶奶被人“老闆”“老闆娘”的喊着,記憶中好像他們有很多乾兒乾女,總有人叫他們“親娘”“親爺”的。家裡總是人來人往非常熱鬧,那些人雖然都來自不同地方,但大多是熟客,一點都不生分的。我們也被那些前來買東西的,喝幾盅酒的人寵着,心裡便難免有些優越感。那時人們的經濟來源好像極簡單,家家戶戶都養着豬,有的還養着雞鴨鵝之類,數量不多,豬不過一兩頭,雞鴨鵝也不過七八隻。每到歲末,把他們宰了就可過個熱鬧年。總之,那時我的家鄉是非常熱鬧的。

  ------小時候,一到冬天似乎總是非常的冷,這時候我們總會在大廳堂里放上一隻廢舊大鐵鍋,放上木柴燒起旺火,晚上坐在火旁,火把房子照得亮堂堂的,每個人的臉也是紅通通的,其間少不了要說說笑笑,講些有趣的故事。我家有一鄰居大叔,是個瞎子,兩條手臂也都只剩一半,據說是年輕時打漁被炸斷了手炸瞎了眼。人很高大,以前應該還很帥吧,但因為殘疾的關係,他沒有妻子,終身未娶,幸有家人照顧,倒也衣食無憂。白天,他幾乎總是呆在我家,就像是我家的鐵板陪客。他很會講故事,什麼《封神演義》、《三國演義》、《七俠五義》、《瓦崗寨》、《楊家將》,都講的有聲有色。因為有他,我家的生意似乎也特別好。那些幹活累了的人們通常是一邊喝酒,一邊聽他“講古”,當然大家最終都不會忘記也分點下酒小食給他,直接放進他嘴裡。每當這時他便會更眉飛色舞地講,記憶中似乎他總是那麼樂觀,聲音總是那麼爽朗,完全沒感覺他是一個可憐的殘疾人。

  ------距我家不遠,河的下游,有幾戶人家房子依山而建,臨河而居,大概是房前道路太窄的關係,便在房前搭建了一個連體的吊腳樓。吊腳樓臨河那邊有木欄杆,至少有一米多高吧。欄杆邊擺放了桌子凳子,吊腳樓就像是路邊亭,人們經過時總要歇上一時半刻。人多時可以坐成一桌,好客的主人每當這時會奉上自家燒制的茶水,人們於是也樂得把這裡當茶亭,海侃神聊一番,然後各自散去。我上學放學都要經過那裡,若剛好碰到他們說些本地新聞,我就會裝着和別的孩子玩鬧,而豎起耳朵聽他們說些家長里短,或者是某人的風流韻事。記憶中好像有一年輕媳婦,因丈夫在船上工作,常年在外,結果與當地另一個男人好上了,這事被傳得沸沸揚揚,加之那男的也不遮掩,所以很快醜行敗露。後來那婆婆將此事告訴自家兒子,母子二人合作,將那年輕媳婦羞辱了一通。因那女子有一條長辮子,我親眼見她丈夫揪着她的辮子,把她倒拖在地,那婆婆則從茅房裡弄來了小便,用糞勺盛了澆頭而下淋了個通濕。那男的則被喊到家裡當著全村人的面做了保證,此後二人再也不敢胡來了。當然類似這樣的事並不多,所以印象就特別深刻。

  ------總而言之,我記憶中的家鄉,是山清水秀,熱熱鬧鬧的。

  ------可如今呢?原本清澈蜿蜒的河流,由於下游不遠處修建了一家水電站,現在幾乎變成一潭死水了,連河的稱呼都沒有了,近年來新修的地方志以及配發的地圖上都把它叫做湖了。我非常鬱悶,叫了那麼多年的河,如今卻要改口叫湖!路倒是比以前變寬了,但河水距路面卻近了,近得讓人擔心只要稍微漲點水,便會漫上路面,淹了房屋,以前十幾年難漲一次大水,現在動輒水漫金山,我家的老房子便遭受過好多次浸水經歷,那些老傢具都已不成樣子了。而且由於陸上交通的普及,如今河裡已經幾乎看不到船隻了,除了撈河沙的船,大概已找不出別的船了。

  ------而且後來由於撤區並鄉,我的家鄉被併入了相鄰的一個鄉。鄉政府撤了,房子空了,地方也冷了,連中學也撤併了,現在讀初中都至少要到幾十裡外的地方讀住校。以前的老街也益發地老了,如同風燭殘年的老人,讓人看了免不了心生憐惜之意。如今在距老街不遠處,人們又建了新房,修了公路。大概因為以前的老街太狹窄,撤區並鄉后開的集市便轉到了新街。說是新街,其實不成街,大家建房都隨心所欲,朝向各異,高矮不同的。當然,這大抵是因為山溝溝里本來可用空間就不大,根本騰挪不開,只好地盡其用,那還能顧上其他。所以看起來非但不大氣,反而顯得老土,不倫不類的。

  ------自從二十年前離開家鄉后,我很少回去。家裡其他人也陸續搬出,如今只有姐姐一家還守在那裡。有時談起家鄉的事情,姐姐會嘆息,說村裡稍微有點用的人,頭腦活絡的人基本都出去了。有的到外地打工去了,把孩子老人留在家裡;有的乾脆在城裡買了房子再也不回來了,相比以前,真的可算是十室九空了。留下來的人家,好些小夥子快成“老伙子”了,都還找不着對象,一個個把他們的娘都給急老了,所以被逼無奈也只好跟着往外走。現在村裡哪還有年輕人呢,都出去了,姐姐說。有天和姐姐往山裡轉上一圈時,發現原來的梯田都基本荒蕪了,那些曾經灌溉用的溝渠也是雜草叢生沒人打理了。山上的竹子也似乎變了品種,再也看不到以前極為常見的粗大的竹子了。而到了冬天,那些竹林會被挖冬筍的人翻個底朝天,姐姐說,現在已經很難挖到大個的冬筍了。姐夫以前是個屠夫,憑着一把刀也把一家經濟搞得很活絡。他現在也還賣肉,但據說一個月也就只賣得出五百來斤肉,言下之意是賣肉的多了,吃肉的人卻少了,生意越來越難做了。

  ------姐姐說起這些時,表情有些黯然,恨恨地說:“走吧,都走吧,這裡我一個人來守!”

  ------可沒了願意守護的人,家鄉還能算家鄉嗎,看着那些依然低矮而且更顯老舊的房子,我的鼻子有些發酸。

  ------青山仍在起伏,綠水依舊逶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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