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看母親

　　昨晚二媽來我家找我，說是前幾天兒子給她端了一牙西瓜，媳婦看見了，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血色很多的二媽認為媳婦說她沒臉，一直咽不下這口氣。我勸說二媽，說是夏天蟲蟲多，人家嫂子臉上有個蚊子，在拍蚊子呢，你太認真了，你的想象也太豐富了，說得二媽“噗嗤”笑了。

　　突然間我覺得好幾天沒看我的母親了，於是切了幾牙西瓜，將中午妻子打的“骨豆兒”（即涼魚兒）盛了一小盆，騎上電動車給母親送了過去。

　　母親與二媽同庚，今年78歲，17年前因患腦血管病一直頭疼難忍。這些年來，人醫、神醫，戶縣、西安、北京的好多醫院都看了，然效果不佳。母親雖不缺吃少穿，但度日如年的她，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頑強活着的。

　　走進母親的房間，我叫了一聲，她立即坐起來，第一句就說：“你咋四五天沒來了？你都弄啥呢”。我用忙，天太熱，最近身體不好等理由搪塞了過去。顯然，她是在想念自己的兒子，只有兒子在自己身邊，她才覺得心裡踏實。

　　“你拿的啥？我把飯都吃了”，看來母親比較關心我手提的東西。我把西瓜放在炕邊，解開塑料袋將“骨豆兒”取出，雙手遞給母親。關中農村的老人，夏天最喜歡吃的就是攪團，若溜成“古逗兒”更是夏令佳品，母親同樣對這常吃不厭的飯食情有獨鍾。

　　“你四五天都沒來了，弄啥呢”，母親又在嘮叨着。“你少吃一點，剩下的黑里再吃，我買盒煙去”，說著我就出了門買煙。

　　買煙回來，我發現母親把多半小盆的“骨豆兒”已經下肚，剩下的我怕她吃完，就放到桌子上了，讓她晚上再吃。我給母親點了支煙，她一邊抽着，一邊擦煙熏流下的眼淚，和我拉起了家常。她從剛逝去的五婆說到二媽，從隔壁說道到對門，像“新聞聯播”一樣，給我講述着村裡的新鮮事，我為母親這個不出門的“秀才”，全知村裡事感到驚嘆。

　　“你都四五天沒來了”，母親還在嘮叨着重複着這句話.

　　“你兒不孝，這兩天沒事了，我明兒就來了”。母親聽到我說自己不孝，連忙說“你好着呢，給我看病請頂神，把你跑的”。

　　聽到母親的肯定，我像一個孩子似的，頓感欣慰。其實，幾十年了，母親從來不說自己女子不好，兒子不孝，無論在親戚還是鄉黨面前給兒女足夠的臉面和自尊，我想，不，我肯定，這也是母親不同於其他老人的特別之處，高明之處，偉大之處。

　　拉完家常，我以有事為由與母親道別。

　　走出門外，我回頭又看了看母親，發現她坐在炕邊的小床上，一直在目送着我，眼睛里飽含着期待......

　　母親，明天我一定還來看你的，我在心裡默默地說著。

　　2013年8月17日18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