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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的微笑

手機:M版  分類:親情友情散文  編輯:pp958

  方 靚

  父親走的時候,是59歲,他的孫子出生剛8個月。父親逝世的時候,兩眼睜開,是在看到他的孫子后,才閉上眼面帶一絲微笑去九泉的。

  剛進九,冬天冷的無語,天灰濛濛的像被陰霾籠罩,凄涼與悲愴盡現。農曆99年臘月21日上午,我懷着忐忑不安的心,照常上班,神情有點恍惚,生怕身患肺癌的父親離我而去。不料,真的從家裡的電話那端傳來父親已去的惡耗。

  父親去逝的時候雙眼根本沒有合上的意思,嘴也中開,把他請下床,安到堂前下世靜睡,用白圍布圍起來的時候還是如此。見此情景,母親含着淚說“你爸爸要見他孫子最後一面,趕快回樂平抱來”。於是,我當天從城裡把他的孫子帶到了他的身邊,跪拜着:“爸爸,你孫子回來了。”也許是心愿已了,父親的雙眼馬上合上了,眼角流着一絲淚水,嘴也合上,眉梢、眼角、面頰、唇角全露微笑,整個面容溫和、靜穆、安詳。

  因為是肺癌晚期,從六月開始,父親便一直卧床不起,開始還能吃飯,慢慢向吃粥過渡,最後轉為僅靠打氨基酸維持生命。本來家境就窘迫,在債台高築的情況下,再也難以向勢利的親戚們借債,只有我那薄薄的一點工資在發揮“葯”的效用。支撐到了臘月中旬,父親怕家裡負更多的債,帶着給兒女增添包袱的悔恨入土,再也不肯打氨基酸點滴了。受盡癌症折磨的父親強忍着痛苦把我叫到床邊,一條溫情脈脈的感情細流在回憶里流動,與他的兒子進行一次心對心的人生長談。

  多姿多彩對於父親來說是個徹頭徹尾的夢幻。童年裡沒有吃過一頓飽飯,沒有穿過一件新衣,勉強讀了三年書的父親便開始了自己養活自己的艱苦之路。在本房長輩的關照下,在大隊里做了幾年會計,便被書記保薦到上清師範樂平分校師訓班進行培訓,教了三、四年的書,便因工資較低家庭負擔太重,被迫棄教從農。雖是如此,在家裡勞力緊張的情況下,父親與母親竭力用雙手托起我們這一乾兒女的明天,不想讓我們成為永遠的文盲。……

  父親一生所受的苦與難,悲與痛,難以三言兩語說完。也許是太累了,只有從記憶的片段中擷取了個點滴,用平適的言語輕淡描述,隨着聲落而化作一縷青煙。他的兒子明白和知道,他的一生是為兒女而活,再大的苦對他來說都能一笑而過。

  父親知道,它從教師轉變成一個農民,本身就留下一個一生的痛與憾,再苦再累他也要堅持。父親說:“只要我的兒女會讀書、能讀書,我就是窮到要飯也要讀!”兒女的地位在父親的心中比他自己還重要,這是父親要兒女有出息走出山村過上好日子的夢,簡單卻要用一生的勞累去編織。慈父的愛意在碎語彙成一條長長的河,逝后還是如生前以一樣,因為,在我們的心裡,這份愛會分成細流,育着他的子孫,枝繁葉茂。

  “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就這樣走了,真不甘心”父親有點梗咽,“你要記住,照顧好你媽和弟弟,別讓弟弟一世打光棍,弟弟的兒子要帶去讀書,走出山村……”,父親細細地交待着後事,因為他已道,自己的生命到了最後時刻。

  看到父親眼睛里顫出的淚水,摸着滿都是針眼的黑中帶糙的手,我除了應聲只有哭淚。“剛過點好日子,就得了這個病……”母親在灶堂邊做事邊流淚。

  父親逝世時,我卻沒有陪在身邊到他生命的最後,聆聽父親最後的生命氣息,盡做兒子的最後一份孝心,成了我至今無法原涼自己的一件憾事。

  停滯在父親臉上的微笑是痛是苦是酸是甜?這是父親對自己一生最好的寫意,給我們最好的答案,概括了父親對它一生窮困簡約的坦然,更有一種對人生的無奈,是最後的超脫。在父親那張蒼白作古的臉上停滯恬靜中帶有哀傷的微笑,永遠鎖在了我的心靈深處。

  在將父親收斂入棺時,兩次蝴蝶在父親身邊飛來飛去,時而停駐在父親的身上,至到遺體放入棺中,用棺蓋蓋住時,蝴蝶才依依不捨地在父親遺體上繞了幾匝離去,帶着父親的靈魂向留有他人生印跡的村子、山巒、小河、樹叢、田野、山徑飛去,在朦朧中向遠方的另一世界隱去。

  一個讓兒女深表敬意的父親走了,留下的卻是讓一乾兒女苦苦懷念的那一永恆的微笑,成了時刻跳醒我模糊記憶的脈動。

  葬父的那天夜晚,天空忽然飄了一夜的大雪,為父親蓋了厚厚的雪被,簡樸、寧靜、自然、淡美,這不正是父親一生所需的么?一生勞累致極的父親終於能夠安祥地靜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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