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田園情結

　　過一段時間我就想讓母親來一次，在城裡住仨月倆月，一是身為兒子的可以儘儘孝，二來可以使她老人家歇息歇息，再者，她年紀大了，在我這兒還比在老家吃得滋潤些。恁多年，老人家來得次數也不少，可她就是住不慣，最長的時間一個半月，總吵着要回家。時間一長，我有個忖頭，看老人家的情狀，主要是她怕城裡太閑太清，是我這裡的“閑”與“清”使母親“忍無可忍”地回老家。

　　母親與哥嫂一起過，他們都很孝，很多雜事農事不想讓母親動手，怕絆了手腳出麻煩。而母親閑不住，天明到天黑，手腳總是不斷地摸這整那，洗菜端水、和面擀麵條、拉風箱燒鍋，三伏天坐灶窩燒鍋渾身汗洗，隆冬時候坐那兒燒火她可以冒汗。貓和那一群雞既像她的孩子也是她的很好的朋友，每一次去我都看到，老人家不僅是我們的母親，她的貓和雞也把她當母親，屋子裡院子里，她走到哪它們跟到哪，“誰”不聽話她吵“誰”，餵食的時候，身後長長地一溜，“大家”爭先恐後往前沖，母親儼然大領班大隊長。

　　院里院外大大小小有母親打理（哥說是鼓搗）的小菜園有四五個，有的綁了籬笆，有的沒有，但菜蔬都很旺，茄子黃瓜辣椒筍瓜，還點綴有蘿蔔芫荽韭菜荊芥番茄，樹上爬了不知名的藤，籬笆上下滿滿地架着一叢叢繁茂蔥蘢的小山藥，葉子鮮翠清亮，黃豆大小的小山藥豆累累串串，每年秋天，我都摘一把小山藥豆填嘴裡，無需洗，純天然，粘糊糊，甜絲絲。

　　本來，哥嫂不希望老人家弄那弄着，離集不遠，想吃啥菜說買就買。我能理解，母親雖然說不出，而種菜不首先是為了吃，用她的話說是“看青”，其實是為了營造一種自然生命的氛圍，使身心常處自然物淳樸清和的含納，包括養雞、貓，老人家純粹是為收取那一種滋潤它物也被它物滋潤的幸福與溫馨。

　　母親沒文化，不知道養生、長壽之類的內容，更不會追求這些，但是，看老人家九旬高齡的氣色與身板，我曾不止一次地對她說，娘，你最少能活一百！娘笑得合不攏嘴。

　　(說明 本文寫的是岳母)

　　庚寅年七月十六於商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