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凈之秋

　　秋來了，唯一的七天長假也到了。前幾年由於單位的一些事情，長假只是徒有虛名，今年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歇歇了。

　　幾個小同學要跟着父母去九寨溝了，女兒朵朵很是羨慕和期待。因為惦着鄉下家裡的秋收，我只能勸說女兒放棄遠遊的計劃，而改為近游。不料母親打來電話，要我在縣城幫她買麥種，並問什麼時候回去。母親雖然沒有催促我，但我聽出了她的焦急與盼望。家裡開着門市，又有一個侄兒需要照顧，人手緊缺，地里的活只靠母親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呢。我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回去，近游計劃再次取消，甚至連女兒美術班的課也一併放棄了。女兒有些不解，但想到能到姥姥家小住幾天也就高興起來，她叫嚷着：“一定讓姥姥給我留下幾個玉米棒棒，千萬別先掰完了。”瞧，她和我一樣迫不及待了，只是牽引我的是責任，吸引她的是新奇。

　　回家的路上與幾輛載着玉米或玉米秸的拖拉機擦身而過，忙碌的秋收已經開始了。我們直接到地里找母親，果然是她一個人在。玉米秸上張開的空皮證明着母親的功績，看來已掰了近一畝地了。她撥着秸子微笑着走到我們跟前，花白的亂頭髮上粘了好多根紅黃色的玉米須，舊上衣的肩上和袖口蹭地黑黑的，皺巴巴的瘦臉落上了點點的灰塵。看到我準備下地，她攔住了我，“地里臟，家裡洗澡也不方便，你不用過來，在家幫我看着孩子就好。你也干不慣了，地里我一個人行”。在她的堅持下，我這個“文明人”只得接受回家領孩子的任務。她到旁邊的地里拔了兩個才成形的蘿蔔，擦了一下皮上的土塞到我手裡，“剝一下皮讓朵朵吃吧，有蘿蔔味了。”

　　家裡照樣也是張羅不開，門市裡推推擠擠，打柴油汽油的、用麥子換饅頭的、買菜買肉的，繁多瑣碎的生意讓父親、弟弟、弟妹忙活得脫不開身。街道上車來車往，六歲的侄女妍妍領着兩歲的侄兒在家門口玩沙子，真是讓人擔心。我一來，侄女解放了，和女兒一頭鑽進門市。不一會兒每人拿了一個塑料袋，裝滿了小食品、玩具、鉛筆、本子，還用塑料繩綁着斜跨在肩上，圍着院子里的玉米垛亂跑亂爬了一陣。接着又拿起竹竿要套樹上的柿子，柿子沒入網，摔在地上全成黃泥了。我的規矩已經不起任何作用了，城裡的“乖乖女”轉眼成了“瘋丫頭”，她還不時地扮個鬼臉，喜滋滋地向我炫耀一番。自由的天地、家人的嬌寵讓女兒的天性爛漫綻放、一覽無餘。最不省心的是侄兒森森，這是個十足的“淘氣鬼”，一會兒舀瓮里的水，接着又去抓沙，轉眼又擰洗衣機的開關要轉轉，不高興了就讓我抱着他去串門。跟着他們仨折騰了一天，喊得嗓子疼，走得腳後跟疼。晚上省掉了一長串的清潔美容程序，在帶着母親體味的床上，我美美地睡了一個踏實覺，緊張失眠不治而愈。

　　趁我小住這幾天，母親起早貪黑搭上晌午把棒子收回來了，秸打碎了，地也耕了，只差種了。臨回城的時候，我勸母親把地租出去，或是出錢讓別人收一下，家裡不差這幾個錢，再說領孩子就夠累了，何必再受這份罪呢。一身疲憊的母親卻堅持說：“沒事，地好種多了，有粉碎機和播種機，地里沒多少活，就是收收種種，也忙不了幾天。好歹能打個口糧，比買着合算多了。”我不再言語，只是內心對母親平添了幾分敬畏。愛有多深，負載就有多重，擎舉的力量就有多大。只是這份愛太質樸、太純凈，以致沖盡了自己的影子。

　　坐在回城的車上，窗外的田野里已是一片空曠，準備種麥的地塊整的清清爽爽，棉花白成一片，綠油油的白菜長得正旺，一切是那麼親切而明朗。我和女兒相視而笑，目光盈着流連與不舍。純凈的秋日，清清亮亮的，挽住了回鄉的人兒拾回自然本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