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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門前那條河

手機:M版  分類:抒情散文  編輯:pp958

  老家打來電話,托我買部壓水器,說是想在屋旁打口井,解決生活用水問題。

  “老家門前不是有條河嗎?”我問。

  “那河水早就不能用了。”

  “為什麼?”我大惑不解。

  “哎!這一時半刻在電話里也說不清楚,什麼時候你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放下電話,心裡總像失去了什麼,久久不能平靜,離開老家三十多年了,舊時的物事,大都已經忘卻,但老家門前那條河,我依然記憶猶新……

  清亮的河面上架着一座石橋,石橋的一邊是座石山,山上沒有樹,只有一片片開着小白花的茅草皮,草皮的四周長滿石菌,另一邊是長滿旱柳的綠草地,這旱柳沒有垂柳那樣婀娜多姿,它二三米處就開杈,但枝繁葉茂,高達10多米,據老人們說,這柳樹全身是寶,樹皮、樹葉、樹枝、樹根、都是葯,小時候我們在河邊玩,若手腳外傷或腫疼,嚼口柳葉往傷口一敷,立即就好了。陽春三月,吊著柳絮的樹冠罩在河面上,就像一排帶着金穗的大陽傘,讓人賞心悅目。

  這河不寬,水也不深,橫跨河面的石橋,是由二長一短的三塊青條石連接而成,兩個橋墩,各由二塊約三十公分厚的麻石疊成,河水一年四季,潺潺不息,清澈得能映出人影,人站在石橋上,能清楚地看到河裡的沙石和嬉戲的魚蝦;石橋上下游不遠各有一個潭,上游的叫石壁潭,水深齊大人的脖頸,這是供男人們洗澡的地方;下游那個叫沙子潭,水稍淺一些,潭邊有一排油珠石,這是女人們洗衣或洗菜的地方。

  這河有多長,我沒有從頭到尾走過,留存在腦子裡的,只不過是老家門前的那一段,在我的心目中,它不僅是我兒時生活的樂園,也是我青春活力的源泉,小時候,每到陽春三月,河邊的柳樹便率先吐綠了,我們幾個小夥伴常來河邊放牛,將牛繩往牛角上一纏,便獨自玩耍去了,或爬上樹去掏鳥蛋;或到石壁山上撿石菌;或到河灘上掰螃蟹……玩出一身臭汗后鑽到石壁潭裡洗個澡,身上的疲勞便煙消雲散。當肚皮貼着脊樑的時候,便到河裡捕魚捉蝦,那時候,河裡的魚特多,人坐在橋墩上,把腳伸到河裡,也能招來魚,把腳心戳得痒痒的,會捉魚的,手裡拿根柳條,到河裡轉上一圈,便戲法般地變成了一串魚,一不小心,還會在沙子潭裡摸出幾隻腳魚來,八十年代初,我和城裡的女友,現在的愛人回老家過門,想到家舍的寒酸,心裡便忐忑不安,沒想到那天女友卻異常興奮,回城以後,我問她對老家的印象如何,她悄悄告訴我,她特喜歡老家門前那條河。

  多少年來,這河就像神話傳說中的聖母,用她甘甜的乳汁,哺育着沿河的生靈,滋潤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生命,現在怎麼就不中用了呢?我不敢想,也不願想。

  清明節前夕,帶着滿腹疑團,我和愛人回到了老家,與其說是祭拜早在天堂的父母,不如說是想看看我魂牽夢縈的那條河,然而,眼前的情景卻讓我大吃一驚:河裡流淌着的是膿一般的白色液體,柳樹沒了、魚蝦沒了、石橋被水泥御制板所取代,只有那座石山面貌依舊,茅草皮中的小白花孤零零地低着頭,像在向人們訴說著什麼……

  “這水怎麼變成這樣了?”我問過河的老鄉。

  老鄉告訴我,河上游辦了個選礦廠,污水就是從那裡來的。

  “環保部門難道沒幹預嗎?”我問。

  “干預過,政府還下了停產整頓通知書,老闆請戶主們吃了一頓飯,每戶補了一點錢,讓我們每戶打口壓水井,暫時忍受一下污染,然後說是達到了國家排放標準,又偷偷生產了。”

  “沒人向上反映嗎?”

  “吃了人家的,拿了人家的,還向上反映什麼?何況人家還有協議捏在手裡。”

  一陣寒風吹來,我接連打了幾個噴嚏,突然覺得身上好冷。

  “回去吧,別把支氣近]管炎弄發了!”愛人對我說。

  我本想告訴她,柳樹枝是可以治支氣管炎的,小時候我也試過,但看到光禿禿的河岸,又緘口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河柳本來就是連體的,河病了,柳又豈能獨存,人病了,可以通過醫治,達到康復;河病了,可以醫治並康復嗎?

  “會的,一定會的!”我默默地祈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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