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早

　　走出招待所，猛然被山裡的涼風狠狠地抱着，吸進甜甜香香的空氣，心比喝了冰凍酸梅湯還滋潤。這末伏的夜晚，想到江漢平原濕漉漉的悶熱，經常熱得讓人發苕，這一刻對着建南氣田的大山我想喊，只是沒喊出來，爽啊。

　　少了人工光源，星星亮得要滴出水來。仰望星空，漫天群星閃爍跳躍，牛郎正隔着銀河在向織女招手。看着看着，心底生出一絲感慨，不是嗎，城裡的月光不會流淌，你感受不到風月無邊的色彩，城裡的星星不會唱歌，你品嘗不出時空如水的味道。整整一個夜晚，我深深陶醉在鄂西邊陲大巴山裡。

　　天剛蒙蒙亮，不約而同的5個人開始爬山，我們去山頂看穿眼石。在海拔1700多米的山頂，展現在我們周圍的一切無比清新美麗，這時看到的穿眼石是個巨大的對穿石洞。原來我們從山下往山頂望去時，穿眼石只是一個山的眼孔，很是吸引眼球。什麼東西都有個眼見為實的道道在裡邊，看了就了了心愿。

　　下到半山腰，只見在彎彎的山路旁，一個老婆婆老遠一直望着我們。我們心裡都在猜，她要幹什麼呢？走到跟前，老婆婆笑着拉我們，無論如何要我們到她家過早。我們一時被這突如其來的請求弄得不知如何是好。我立馬閃出的一個念頭，這老婆婆把生意做到這個份上，還真有絕招。

　　在她家堂屋，大方桌上擺着3碗不同品質的鹹菜，一盤煮熟的土雞蛋。幾乎在我們進屋的同時，老爺子就從廚房一碗一碗端來玉米糊糊。倆老不停地念道：過個早過個早。就讓我們坐下來過早。就着不同口味的鹹菜，這不稠不稀的糊糊還真好喝，雞蛋香香的，我們都不停地嘖嘖叫好，有人喝了3大碗。在廚房添第二碗時，我發現這糊糊是由大鍋用柴禾熬出來的，湯麵有一層薄薄的米油，難怪這味道和我們用天然氣燒出來的不一樣呢。

　　老婆婆望着我們笑着說：你們城裡人吃好的吃慣了，說這好吃是客氣話。我們說真的好吃真的好吃。倆老說：你們太客氣了太客氣了，你們工人就是有文化，人品都好。老爺子說：孩子們不在身邊，聽說你們慢慢都要搬進城裡，今後這山裡就更不熱鬧了。我們說我們不會走的，就是走也會有人留在這裡。倆老說：你們要走我們真的捨不得呀。說這話時倆老語氣里透着懇求的意味。邊聊邊看，我們了解到，倆老都是60開外，女兒出嫁，現在和女婿在廣東打工，兒子媳婦的三層樓房和倆老建在一起，小倆口也雙雙外出打工去了，山坳里大大的兩棟三層樓房空空的，子女們留下3個孫字輩在山裡讀書。早上聽見我們上山，倆老就有意往自己的早餐里多加了份量，等我們下山過早。

　　準備離開時，因為不好意思問也不好開價，我們私下商量給倆老一張50元的紙幣。當羅主任將50元的紙幣壓在碗下時，堂屋裡頓時爆開了花，倆老像孩子受到極大委屈一樣，哇哇大喊：“哪能這樣——哪有這樣的……”。他們猛然有一種咬牙的怨屈不知如何發泄是好，臉上憋得通紅，一聲聲埋怨，弄得我們不知所措。拉扯了好一陣子，直到羅主任收回50元紙幣才停歇下來。倆老說要是講錢那你們就太看不起我們山裡人了。

　　事後我們了解到，這裡的山民，早把氣田職工當作自己的親戚鄰居了。只要氣田職工路過家門，不管相識不相識，他們都要留你喝茶聊家常或者喝酒吃飯，那真真切切的質樸淳厚總是讓人感動不已。因此，每當想到我們的勢利心態，帶有市儈意味的行為方式，以及我們對倆老的傷害，我就為自己的淺薄感到羞愧。

　　穿眼石有眼力有靈性，她看盡世間百態，無怨無悔地為孤獨留守的山裡鄉親作伴，同時記錄了採氣人與大山融為一體的風采，她在高高的山峰上為大巴山的民眾守望着幸福的未來，為採氣人守望着美好的明天。天天過早，我腦海里常常會浮現出穿眼石的影子，緊跟着就會想到大巴山的鄉親送給我們的那個天然的早餐，過的那個美美難忘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