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軍歌

　　杜書文

　　夏夜，天氣異常悶熱，我和妻子來到環城西苑公園，這裡到處是消暑納涼的人群，園內回蕩着清幽曼妙的音樂，噴泉在路燈輝映下，噴濺起朵朵水花，晚風穿樹而過，送來陣陣清爽。

　　此時，忽然遠處的樹叢中飄來一陣陣軍歌聲。聲音雖然顯得蒼老，但卻慷慨而又激昂。並且都是幾十年前聽慣了的老軍歌。我們循聲向歌聲的方向走去。只見樹下的亂石上坐着十幾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有男的也有女的，年齡大約都在七十歲以上。我沒有打擾他們，只在附近的石凳上坐了下來，靜聽着這些熟悉而又親切的歌聲。老人們唱得那麼認真而又動情，每首歌都勾起了我對那個時代深沉的回憶。其中有一首，聽得我忽然站了起來：“挺進，挺進，向渭北，向西安，向大關中平原上大進軍。那裡的窮苦老百姓，多少年在受着災難與苦痛，早就盼望着解放軍去解放他們。上起刺刀勇敢向前進，挑死那萬惡的害人蟲……”這不是戰爭年代在軍中流傳很廣的《大進軍》嗎？我之所以對它很熟悉，是因為我和它的曲作者是創作上親密的合作者。我極有興緻地走上前去，和老人們攀談起來。並問他們這首歌是從哪裡學來的？其中一位姓郭的老人說：“還用得着專門學嗎？那時凡是西北野戰軍的戰士，沒有不會唱這支歌的，那時侯這支歌可紅火了，部隊打到哪裡唱到哪裡，可鼓舞人了。49年西安解放時我們就是唱着這首歌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入城的，這裡邊不少人都是唱着這首歌走過來的。”他說得眉飛色舞。我說：“你們知道這支歌的曲作者是誰嗎？”他們搖搖頭，我說：“他叫航海，是老西工團的，我們是老朋友，現已八十高齡了，身體依然結實硬朗”老人們聽了都很驚奇，老郭說：“要是能見見他的面就好了！”我說：“如果大家有這想法，一定會有機會的”。一位姓王的老人說：“人一上了年紀，就喜歡回憶過去，回憶那火紅的戰爭年代，回憶艱苦的歲月，回憶並肩戰鬥的那些老戰友，更願意唱唱那些鼓舞了幾代人的老紅歌，像《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像《勤儉是怎們的傳家寶》像：《工農齊武裝》、《保衛黃河》、《延安頌》、《游擊隊員之歌》、《南泥灣》、《我是一個兵》、《打回老家去》、《唱支山歌給黨聽》《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行曲》等等。你可別說，一唱起這些歌渾身充滿了激情和力量，每唱起這些歌，就令人忍不住熱淚盈眶。就覺得自己年輕了許多，就對我們國家的前景充滿了希望和信心。因為我們是從那個艱苦年代過來的，知道我們的國家能走到今天，是多少革命者拋頭顱灑鮮血換來的。唱這些歌就是要我們不要忘記過去艱苦的年代，讓青年人知道今天的幸福生活來之不易。可惜，這些年來，這些歌卻被人們淡忘了”。他嘆了口氣說：“現在的年輕人就喜歡唱那些哥呀，妹呀，情呀，愛呀，那些與革命事業，與國家建設，改革開放關係不大的流行歌曲。歌詞很怪，很難聽懂，曲調也不好聽，真沒勁兒！”一位姓楊的老人說：“老哥呀！那是社會潮流，咱管不了人家，別說了，他們唱他們的流行曲，咱唱咱的老紅歌，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嘛！快說下一個唱啥？”，“就唱‘南泥灣’吧”一位老人提議。於是大家在一位老太太的引領下唱起了：“花藍藍的花兒香，聽我來唱一唱……”大家唱得自豪而又樂觀，我完全被這些歌聲陶醉了，也加入了他們的合唱行列。接着大家又唱了《延安頌》、《打回老家去》、和《黃河大合唱》中的《黃河怨》。這是一支獨唱歌曲，由一位老女歌手唱的，她唱得那樣投入，那樣動情，那樣催人淚下，完全把我們帶回了三四十年代抗日戰爭的烽火歲月。我驚奇老人這麼大年紀了，還有這麼一副好嗓子，郭老告訴我：“她是部隊文工團下來的一位老歌手了，我們唱的這些歌，都是她給教的”我立即上前向她表示祝賀。她說：“兒大了，女嫁了，生活一天天好了，心裡卻空蕩蕩的，跳不動了，就想唱唱，所以就把大夥組織起來了。”她的話贏來了大家一片掌聲。

　　月亮升到了頭頂，樹林里飄來了陣陣涼意，可是大家的熱情一直不減，圍在周圍聽歌的人都不願離開，於是我提議大家最後唱一支《我是一個兵》。大家異口同聲表示贊同。於是這支鏗鏘有力的軍歌便穿過夜幕，穿過樹林，越過古城牆，傳到很遠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