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窗外

　　雨中吟

　　住在城區中心，坐擁鄉村風景，那該是一件多麼舒心愜意的事情。

　　我家門前原來是一汪十來畝的水塘。住在水塘邊，室內陽光明媚，空氣清新。春天，池塘周邊開滿了紅黃綠紫的小花，一群群的蝴蝶展開斑斕的翅膀在花叢中上下翩躚，花影蝶影相映成趣。每逢下雨前，透過二樓的窗玻璃，能看見數不清的雨燕在水面上忽高忽低競相翻飛。我家的母燕，在落雨雲剛起時，就會從巢里匆匆地飛向門前的水塘。也許是母親的叮囑，平日縮在巢里的小燕看見母親外出覓食，此時會全將腥紅的小嘴張開在鳥巢外邊。不一會兒母燕就會叼着小蟲飛回來，輪番地哺喂窩邊的小鳥。心急的母燕一旦覺察出那隻雛燕吞咽太慢，會用長長的喙啄得它吱嘎亂叫。暴雨來臨前的天空愈發陰沉，母燕為了給兒女覓到更多的食物，顧不得鑽進窩裡梳理自己，而是帶着被風刮亂的羽毛更加頻繁地穿梭在池塘的低空。

　　暴雨臨來前的最後一瞬間，母燕才帶着深深的無奈和遺憾匆匆返回，可嘴裡還不忘叼着一條長長的蟲子。看見這一幕，我的眼眶不知不覺潮潤了。我深信:倘若風雨打濕了翅膀仍能飛翔，天下的公燕和母燕，為了兒女健壯快樂地成長，一定會不顧安危衝上天穹和一處又一處池塘！

　　初夏的夜晚，此起彼伏的蛙聲，猶如童年時母親慵懶的催眠曲，將我帶入酣甜的夢鄉;徐徐的南風裹挾着沁涼的水汽，從窗外不斷吹向熟睡的家人。清晨，報曉的鳥鳴會準時喚醒貪睡的倆女兒。

　　我為能在城區中心擁有這樣優雅靜謐的居住環境竊喜不已。

　　可惜好景不長，一夜之間門前聳起了十來幢高樓，過去的水塘成了別人的住宅小區。蛙聲，蝶影從此離我家遠去，就是走廊角落處那儘管完好的鳥巢也不再見有燕兒歸來。曾作客我家的燕子你們可還安好？兒女是否長大？母燕是否安康？為築一個窩你們是否需要付出畢生的辛勞？豪強是否會巧取豪奪你們的巢？血汗的果實是否會遭受侵吞、私分或剝削？當你們身陷困厄時，同胞是落井下石還是施與援手？罹患重病時，其它的燕子是否會袖手旁觀抑或趁機勒索？養育兒女是否需要節衣縮食大半生？羽翼漸豐的小燕是否會嫌棄爹娘？你們有“躲貓貓”嗎？燕官中有沒有賣官鬻爵、中飽私囊、諂上欺下、無惡不作之徒？為了維護合法權益，你們是否會求告無門甚或被誣99‰都有“精神病”嗎？要求燕官申報財產，是否有“民帶頭、官殿後”的驚人之語？你們的官員有“香艷日記”嗎？官員是否會為了利益輸送而淪為不法之徒的保護傘？倘若沒有這一切，我倒寧願化作一隻小燕與你們一同自由飛翔！

　　無奈！天地萬物早由上帝安排，這輩子命定我腋下生不出騰飛的羽翼。既然無翼，自難飛天，我只配作芸芸眾生中的一員。

　　小區里每天都是車鳴人叫喧鬧不已。小區底層本是車庫，可我家窗外的車庫卻被主人改造成了卧室兼廚房。清晨的鳥鳴已成泡影，可每天天剛破曉，代之而起的是住在窗外的一老嫗，扯着嗓門呼喚三樓女兒的聲音，那可比報曉的鳥鳴還早還響。姑家短姨家長，老嫗的話語一籮筐，女兒應和的聲音也是轟轟的，吵得我家誰也別再想睡個回籠覺。白天從走廊上一瞧，老嫗的頭髮比雪還白，儘管身子骨硬朗着，但看起來八十開外。這麼大歲數的人咋還這樣大喊大叫？吵得四鄰不安，的確素質有虧！好幾次，我都想披衣起床訓斥她母女一番。

　　一次偶然的機遇，我同老嫗的女婿在朋友家相聚，得知他岳母年高覺少，還特怕孤獨，總喜歡找人閑話家常。耳背十多年，人家說話聲音小她聽不清，長此以往老太太誤以為話聲小了人家也聽不清，故此總是扯着嗓門吼。她家的晚輩秉着“反哺”之義，對老太太的怪僻和毛病都能寬容和體諒。而我卻對耄耋之年的老太太一點點的小毛病卻心生憎厭之情。難道我對世間的一切已不再愛？不！我是具有充沛愛心的萬物之靈！動物都有愛的天性，更何況我們。

　　幼吾幼以其人之幼！老吾老以其人之老！我心釋然了。以後清晨再聽見老太太的絮叨，我該睡照睡。倘若有幾天沒聽見老太太的聲音，躺在床上的我還總在揣度:老太太是去鄉下了，還是病倒去了醫院？我的心會為老太太的安危懸懸的。一旦重又聽到老太太的高嗓門，我懸着的心才彷彿落到了實處，一翻身重又沉入了睡鄉，在夢中我不止一次地祈禱:願老太太的高嗓門仍能年年照舊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