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少年

　　我的中學在一座山的山腰上,山上青松居多,也有一些風尾竹,山下是一些人家的紅瓦房. 九月的初三,學習驟然緊張起來.第一次月考的成績公布了,在我的前面,排着三名復讀生(聽說他們的成績都很好,為了考地區重點高中,他們選擇了復讀).初一初二的輕鬆一下子不翼而飛,我的大腦有點沉重了.下課了,我抓緊時間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做幾道題目,心裡如食蜜餞似的甜美!

　　十月,第二次月考成績下來了,我的前面仍有那三位巨人,只是分數的差距減了一些.我一如往日地珍惜時間,生怕時間浪費在我嘴角,流走在我彈跳的指間,深秋的十月不時有點寒冷(那時秋冬好像比現在冷).上午第二節課下了,由於有課間操的時間(學校喇叭壞了,我們歡天喜地),我們有20分鐘的休息.

　　"一味的讀書而不玩耍,一味的沉默而不談論將來是不能適應這個社會的."一個少年的聲音從窗外飄進來.我從未聽見過如此率真的談論,他是誰 我停下手中的筆,尋聲而望:教室的窗外站着一個英俊的少年,他的肩平展而美好,背挺直挺直的.他是誰 是隔壁班新來的同學嗎 雖然覺得他在說我似的,可他說得也對.

　　第二天的課間操,我走出了教室,太陽的光冷冷的.我一個人駐足在校園邊沿,眺望遠處的山峰.

　　"我時常和我的父母辯論,鍛煉我的口才.他們都是老師,經常看報,因此我也有許多報紙看,國內外的一些新聞我也知道一些."那少年又站在我們教室走廊上與我班的幾個男生說著話.

　　我突然回頭,這次我看清了他的臉:白晰而方正.是他 讀初二六月的一天,我在食堂吃完飯到教室去,從教師舍前經過,見一少年坐在一方凳上吃飯,很文靜地吃着飯.我很好奇:原來吃飯還可以如此雅緻!他猛抬頭見我在打量他,很生氣地進了屋.我突然不好意思起來:可別叫人誤會了,以為我喜歡他.今天,他就站在我班教室前,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這時,隔壁班的我的一位好女友走了過來:"你看的那個同學,就是++老師的公子+++,他父母要求他考地區重點高中,因此要他復讀.他的成績可好了,這兩次月考他都是第一名.是我們應屆生強大的對手."

　　我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知道了他的成績很好,可我並不認為他是我強大的對手.不是我輕狂,而是我這人不喜歡和別人競爭,無論什麼事,我只是儘力做就可以了.後來的幾次月考我不知道我在全年級的排名,因為沒人告訴我,我也無從知道,只是那少年卻很少站在我班走廊上談論了,下了課也很難得見他一面,我也就漸漸地忘了他.

　　新年開始,初三統考了一次,分了快慢班,我與我的好友終於坐在了同一教室.一天,我的好友很神秘對我說:"++,這次統考你的成績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說.她壓低聲音說:"是第一,這次數學試卷那麼難,你卻考得那麼好,比他考得還好."她呶了呶她的嘴,示意地指向了我的身後.我一回頭,是他 那在窗外談論的少年何時坐在了我的身後 她接著說:"我們在一個班,我很高興,你要努力啊,一定要超過他,好長我們女生的士氣!"我聽了,啞然失笑.

　　他坐在我的身後(不知是正在我背後還是斜對着我)從沒有什麼聲響,我坐在他的前面卻不時地和同桌說點話.下了課,我和同桌逗打,而他不知到哪兒去了,那張長桌在課間永遠那麼空着.有時,後面的同學踢到了我們的長凳,我沒在意.一天,同桌對我說:"++,後面的男生總是欺負我們.他們上課踢我們的板凳,把他們的桌子往前移,我們的空間很小,而他們的空間卻很大."我說:好辦.那時正是中午,教室的人很少,而他正好沒來.於是,我把他的桌子往後移,讓他們的空間小而我們的空間大.接連幾天,他的桌子在前後移動.他的性情很好,不發話,卻也不示弱.

　　我們的戰爭終於在一個晚自習后爆發了,我們開始了口頭大戰.他果真厲害,能言善辯.眼見我落了下風,同桌和我的好友參戰了.見此,他收兵了,一言不發.

　　從此,我們開始了學習競爭,數理化我們只爭第一.中考後,我考取了中專,他進了縣重點高中.三年後,我當了一名教師,他考取了大學.大學畢業后,他與他的大學同班同學結了婚.

　　自中考後,我再也沒見他一面,他的許多消息,都是從過去的同學嘴裡知道:他的妻從了政,而他經起了商.二十多年前,坐在前面我從未想到今天的我會偶爾回憶起他:少年的他是如此的聰明,善辯,英俊!少年的我是多麼地不諳世事,而他卻是那麼地成熟而穩重!

　　從沒想到,在我記憶的海里,有那麼一個少年總是站在窗外談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