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風

　　風不斷地從窗外湧進，房間里的空氣也收到鼓動，即刻就滿溢出去。窗外是蟬鳴和有雲無月的夜晚，我坐在新漆的木凳上，不論是陌上的飛蟲還是遠處的山脈，都只願意透露給我它們依稀的輪廓，並告訴我，它們是如何隱沒在這黯黑中的。

　　我在看風，看這極盡的虛無。它們儘管是實實在在的存在，是大地的一部分，卻沒有固定的形狀沒有任何的依撐。世人感嘆張愛玲的孤傲，卻忘記了它們。

　　風的生命短暫，現在刮來的風已經不是剛才的那一陣了，我無法預知，下一秒它是否會停止，亦或以更強的態勢替換掉房裡的空氣。眾所周知的龍捲風幾分鐘就會消失，海上形成的颱風來到陸地最多也不過存留幾日。雖說做不成風它們依舊是空氣，但失去的卻是面對未知境遇無比洒脫的態度，這就好比化成水的冰——還像原來這麼晶瑩剔透么？

　　風常常被人們和春聯繫在一起，春風帶來生機，但人們要讚美的到底還是春。春天有漂浮的柳枝，紛飛的柳絮，有如少年的心般蕩漾的春水，有……但多數卻是風的功勞，哪裡的春天柳枝懊喪着頭？哪裡的春天柳絮相伴於泥？又有哪裡的春天少年不是忐忑不安的？

　　當太陽的直射角上移至北回歸線，我們這裡的夏天就來了，就是現在。夏夜的寧靜總要與蟬鳴月影相配，但要是沒風呢？日間的餘熱揮發出來，使大地的咽喉發緊，鬧得人們心中煩悶，此時誰還有這閑情賞景？依我看，風是大自然很好的助手。

　　風好是好，但或許因為從不被人們注意，也變得多變。赤道上的蝴蝶輕輕煽動一下翅膀就有可能製造一場颶風，秋天的風與葉共舞，卻能製造出“無邊落木蕭蕭下”的悲嗆場景。沒有多少人可以脫離地球的引力，正如沒有多少風可以不在意人類的無視。

　　我繼續看風，看這婆娑的樹影。

　　風帶來田間的氣息，有芳草，有泥土，還有一些蟲兒。人生也像一陣風啊，背負着一定使命，留下一定痕迹。多數人所背負的使命很渺小，就像春日裡的微風拂過水麵，漾起波紋。也有些人的使命巨大，留下的痕迹自然多得多。我喜歡每年從印度洋和太平洋刮來的季風，因為它們帶來雨水。

　　風裡是夜闌人靜的村莊，只是在我關上窗的那一刻風就跟着停止了，我頓時失去與外界的聯繫，正失意時外面又傳來幾聲犬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