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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愛如拐杖

手機:M版  分類:抒情散文  編輯:pp958

  母親離開我們兩年了,日前去老家給她老人家燒二周年的紙,令人一路上悲戚不止。母親走的太匆忙了,兩年前的這個秋天,新種的麥子剛剛染綠了土地,新搬的包穀剛剛上了架,幹了蔓子的洋芋埋在土裡還沒刨回家,秋霜也還未降臨,混跡小城的我還要回家吃一頓母親親手做的饊面飯,可是,就在第一場連綿的秋雨中,母親撂下手中的活兒,永遠的歇息了。

  在這兩年的時光里,我陪受煎熬,陪受無奈和孤獨。自己雖然到了不惑之年,但能聽到母親喚我的名字,能看到母親在門前 抱着柴火眺望我歸來的身影,我就永遠認為自己還是個孩子,還在母愛的氛圍中心安理得的放浪自己的形骸,享受無拘無束的散漫和自由。可現在,只有在夢中,我還能與母親重逢,還能感受到母親的涓涓溫情,撫摸到母親的蒼蒼白髮,然後,就是醒來的悵惘和遺憾,在物是人非的境界中,詛咒一番夢的短瞬。近鄉情更怯,踏上回家的路,一眼望見那座孤寂的土院,那片母親安睡的山坡,莫名的憂傷,莫名的空落,就像家鄉小河裡的水一樣嘩嘩流過心房,而那彎彎曲曲的山路在沉重的雙腳下就顯得比往日更加坎坷,更加陡峭,給人一種永遠走不完,走不到盡頭的感覺。

  按理說,已跨過古稀之年的母親,兒孫滿堂,衣食無慮,應該走得無怨無悔了,但在我們的心裡,生活才剛開了頭,我們還要做許多的事情讓母親看,特別是我謀生的小城裡,我新買的房子母親還沒有住上一天,這個小城的風景,就連最普通的人民公園,我也沒有領着母親去看看。在她老人家生病以後,我也沒有讓她在醫院裡好好檢查一下, 最終被無情的病魔奪走了她的生命。留給我們的卻是無盡的追悔,無盡的思念。

  聽母親說,她17歲就嫁給了我的父親。她是舅爺舅婆眾多的兒女中唯一的女性,自小就是他們的掌上明珠,在呵護和寵愛中度過了少女時代。而到了我們的家以後,卻正趕上了多事之秋,日本人打進了中國,匪患頻仍,我的父親弟兄8個,為逃避國民黨的抓壯丁,從我們現在的村子里舉家搬遷到一個更加偏遠的小山村裡,挖了幾口窯洞住了下來,以作糧食販子為生。母親和妯娌們便齊心協力在家紡線織布,推磨爬灶,艱難度日。母親說那時最缺少食鹽,大多日子吃不到鹽,偶爾從鹽販子弄來點鹽,只有祖父和祖母吃的份,妯娌們有生了孩子的,也就能享受到鹽的味道,母親沒文化,但對那種日子講的時候最簡單的一句概括就是缺鹽少油的日子。那時父輩們身強力壯,趕上大騾馬從有個叫鹽官鎮的地方收上糧食,再連夜趕往秦州城糶出去,一路上還要提防土匪的打劫。父親就講過他們與土匪相遇的故事,說在箭桿嶺樑上,經常有土匪出沒,一次一個土匪捏着一塊紅布纏着的手槍盯住了他們,斷喝一聲:放下買路錢。但我的大伯父看出土匪的雙腿在打顫,聽出喊聲底氣不足,便悟出有詐,健步跨過去,利索的制服了土匪,原來土匪紅布里包着一個掃帚把子。父親帶着炫耀的口氣講的有聲有色,母親就嘲弄的回道:看你一輩子再幹了些啥。但我總能聽出那時的生活是何等的艱辛。母親和妯娌們和睦相處,能做巧織,通過幾年的努力,到解放前夕也很快置買了些田產,過起了較為寬裕的生活。土改的時候,土地歸了公。祖父祖母思鄉心切,帶着我們一家人和五叔回到了現在的老家。其他父輩們就永遠定居在了那個叫李集的小山村。偏偏祖父剛回來就去世了,母親便和父親從零開始。給五叔成了家,蓋了三間土屋,開始了抓銜我們子女的日子。

  母親一生共生養了7個兒女。在六零年自然災害時期因飢餓母親失去了一雙兒女,我不知道母親是如何挺過那一難關的,只是時常說起另一雙兒女因為吃榆樹皮,蕎皮子、蕃麥棒而一次一次在死神的手裡劫後餘生。等年成一好轉,我和兩個弟弟又先後降臨了人世,為了活命,母親下了很心把一個弟弟送給了五舅,記得當時母親每日以淚洗面,一邊撫育我們,一邊在思念着遠離膝下的弟弟,為了不驚擾弟弟,母親有好幾年沒有帶我們去舅家。

  從我上學懂事的第一天起,我就親身體會到了母親的辛勞。白天母親要參加隊里的勞動,晚上就在油燈下紡線,在嗡嗡嚶嚶的紡線聲中,我爬在母親的膝邊看書寫字,培養了我濃厚的讀書興趣。直到我上完小學,再讀初中,我們一家人穿的衣服都是母親紡線織成的大粗布。共2頁,當前第1頁1

  本散文作者:郁柳

  最不能忘記的是有一年的冬天快要到來,凜冽的寒風已沿着門洞像刀子一樣刮著。而我們過冬的棉衣因為缺少棉花還未縫好。那時的棉花憑票供應,母親打發我跟着村裡人跑遍了附近的商店,也因為緊缺而沒有稱回來。眼看着我上學時還穿者單薄的兩件汗衫,母親把家裡所有人舊棉衣的棉花倒騰出來,彈了一遍,勉強縫夠了我和弟弟的棉襖棉褲,其他人只能湊合著多加一件汗衫一邊禦寒,一邊打聽着哪個商店的棉花快要到了。

  日子就這樣如流水一樣的過去了,我上了師範,當了教師,娶了妻,生了子,在家鄉陪伴母親過了幾年安詳的日子。可是年輕狂妄的我總會產生離奇的想法,讓頭腦發熱並且不可更改。父母在,不遠遊。古人的話終歸沒有錯。但我在那一年的暑期,驕陽下熟透的麥子還未收割上場,我卻義無反顧地背起行囊來到了這座小城。隨之,為了自己生活的方便,為了孩子能接受城市的教育,我把自己的小家整個搬到了城裡。逢年過節的時候,才回去與父母一聚。

  那一年,突如其來的非典讓這個城市的空氣驟然緊張起來。我忙於單位的公務,又忙於為妻兒購置防非典的消毒液。遠在鄉下的母親卻打來電話,問我和孩子好嗎。家鄉因為鄰縣死了一非典患者,所有的道路都封鎖挖斷了,讓我們在假日不要回來了。聽到母親蒼老、嘶啞、擔憂的聲音,我一時語塞,眼眶發潮。我見過母親已半年了,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我怎麼就沒有給母親先打一次電話呢。我一邊語無倫次地安慰她老人家,一邊搪塞着掛斷了電話。不斷地責問自己:我拿什麼來報答這份誠摯的母愛啊?

  最後一次看母親是前年的夏天。我去四川出差,順路爬了一趟峨眉山,給母親帶回了一支拐杖,但母親已在病床上半卧不起了,看着那支精製的拐杖,母親艱難地露出笑臉,吃力地柱着它下了炕,倚着門框送我,

  不斷囑咐我把孩子帶好,別擔心她的一副老骨頭了。

  歲月無情,我給母親的拐杖沒有陪伴她走完當年的秋天,而母親給予我的,卻是一支不朽的拐杖,是我一生的信念和支持,一生的溫暖和健康,一生的毅力和堅強。

  2006 11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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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散文作者:郁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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