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如餃

　　母親一大早跑到鎮里去買做餃子所要的餡料，兒子在外鄉務工跑業務，常常顧不了按時吃飯，日積月累得了胃病，所以母親這次最想要買的是羊肉，聽別人說羊肉溫補氣血，開胃健脾，祛寒暖胃。母親繞着鎮上的菜市場轉了三圈不見賣羊肉的，她不相信這是事實，反反覆復問了幾個賣豬肉的人，其中一人說：“您又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大年三十，賣羊肉的人早回家過年了。”

　　母親心想：兒子今天回家，一定要趕在他回家之前把餃子做好，一定要讓他吃到最好吃且新鮮的餃子。整個市場轉了無數圈，母親盯着肉案上的豬肉，急得眼淚滴了下來。

　　擦完淚，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交待父親在家擀好麵皮，馬不停蹄直往市裡趕。雖然她知道市場上有用機器做出的餃子皮，一斤才五塊錢，包起來也方便快捷。可是她知道那種皮的味道絕對沒有自己做的好吃。只要能讓兒子吃得開心，再麻煩也值。

　　想起一年來沒見面的兒子今天就要回家，她的腳便有使不完的勁。平日十里的崎嶇山路要花一個半小時，現在只用了一個小時。急匆匆到城裡時已是中午十二點鐘，市裡最大的鮮肉市場只剩下二家了。氣還沒打一處歇母親就問：“老闆，羊肉，來五斤。”“對不起，大姐，剛賣完！”

　　“那你可不可以快點告訴我，買羊肉的人走了多遠？”

　　“不遠，大概離開三分鐘。”

　　“老闆，朝哪個方向走的，我馬上去找。”

　　母親朝着賣肉老闆手指的方向跑開，一邊跑一邊拉着別人問有沒有買過羊肉。別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疑惑不解。菜市場已跑到了盡頭還是沒問到，母親頹喪地反轉回來。正當她用衣角去擦臉上急得冒出的冷汗時，拐角處一老大爺正彎腰挑拈荸薺。這東西便宜，兒子打小就愛吃，她也想稱兩斤。母親彎下身子，眼睛陡亮，老大爺的菜籃里有一塊羊肉。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剛才買下最後一塊羊肉的人。

　　母親高興地問：“老人家，這羊肉真新鮮，多少錢一斤買的？”老人如實回答。母親這時壓低聲音幾乎用哀求的語氣說：“我兒子今日才回家，想吃我包的羊肉餃子，可是到處沒得賣的，師傅，可不可以挪用一半肉給我，我給您三倍的價錢。”

　　“我這塊才二斤不到，給了你，我們吃什麼？！再說我孫女最喜歡吃的就是我包的羊肉餃，超市裡賣的她一吃就拉肚子……”

　　母親一急撲通跪在老人面前。淚眼模糊。

　　“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好吧，給你半斤，只能半斤……”老人的聲音有些發顫。

　　老人隨母親重新回到肉案，肉案老闆依照老人吩咐切下一小塊。母親拿着一小塊的肉欣喜萬分，脫口而出：“菩薩保佑！謝謝老師傅！”

　　回家的途中，母親喜不自禁，看着那小塊不容易得來的羊肉，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欣喜中，她彷彿看到兒子小時把她剛做好的餃子傻乎乎往口裡塞的饞樣，那時兒子四歲，她打他的手，讓他不要偷食。兒子一顛一簸歡呼地跑向她抱着她的腿說：“媽媽做的餃子，真好吃！”想起，母親一陣辛酸，加快了步伐，只聽到嗵嗵的腳步聲響徹着一路蜿蜒的山路。

　　母親回到家時，父親的麵皮早已整齊地躺在桌上，像隨時待命的士兵個個雄糾糾氣昴昂。母親撲哧一笑趕緊捂住了嘴。抓緊時間開始剁餡，肉剁得細如雨點，點點滴滴與蔥花、地菜相映成趣。母親把愛、把親情包在裡面。一個個捏出荷葉邊，整齊擺放在桌子上如漣漣荷花並舉，清香誘人。

　　父親見個個餃子脫穎而出，才發覺倆個人打早一心只顧着包餃子還沒吃午飯。父親對母親說：“我們把沒包完的麵皮再和一點麵粉做疙瘩吃吧。”母親說：“你丟兩個餃子進去，我們一人一個嘗嘗，看味道如何。”

　　母親從父親手中接過碗，輕輕地把餃子放入嘴中，細細地品味，突然皺起了眉，大驚失色：“唉，咸了！”母親着急，趕緊把手中的碗撂到一邊。

　　“吃了再說，你不餓我可是餓得頭暈。”父親津津有味地吃着圓溜溜的疙瘩，很享受地望着母親急迫的樣子，微露淺笑。

　　母親跑到廚房東翻西找，“乒”傳來碗跌碎的聲音。父親驚問：“你要幹嘛？”

　　母親找來一個礦泉水瓶，用針刺出一小孔，打開蜂蜜鑵，把蜂蜜倒入礦泉水瓶。她再把原來包好的餃子一個個打開，擠出一滴蜂蜜注入，然後把餃子的荷葉邊重新修復。

　　“你繡花啊，不嫌麻煩，用個小匙把蜂蜜往餃子裡面倒不就行了。”父親十萬火急地說道。

　　“這才叫均勻，不然依你的做法，到時甜的甜，鹹的咸。”母親擠蜂蜜的手在空中輕舞飛揚，心底的喜悅像梅超風得了《九陰真經》樂不可支。一雙妙手竟把原先有些扯碎的餃子恢復得天衣無縫。

　　日幕時分，父母親見兒子還未歸家，憂心如焚。母親叫父親在家燒開水，自個拿着手機跑到村外去接兒子。時間一點點在母親的眼眶中流淌，母親在寒風中不停地兜圈，不停地搓着手。母親不會撥電話也記不住兒子的號碼，只是不斷地把手機貼在自己凍得通紅的臉上，手架酸了，又把電話在胸前暖和一會，再把電話貼向耳朵邊，生怕漏接了兒子的電話。

　　遠處的爆竹聲聲震響，煙火在空中如仙女散花，舞着璀璨的花雨，直看得母親揪心地痛。“常回家看看，常回家看看”一聲清脆的女聲乍然響起，母親嚇得一跳，馬上按了手機上面的綠鍵。電話那頭傳來兒子的聲音：“媽媽，我的車票與錢包昨天在火車站給別人偷了。今早排了一上午的隊才重新買到票，馬上我就要上車了，明天下午可以到家。”

　　“這傻孩子，早不說。”母親的淚在慌亂中如煙花飄了下來。

　　魚說：“你看不見我眼中的淚，因為我在水中。” 水說：“我能感覺得到你的淚，因為你在我心中。”之前在網上看到這兩句精典的對白，一度哽咽難語。母愛之情，魚水情深。

　　初一下午，兒子平安到家。吃着母親做的餃子讚不絕口：“好吃，又香又甜，真鮮美！”母親喜極而泣。兒子哪裡知道母親為了他能吃上一頓美味的餃子，整整用了兩天一夜的時間。一天精密地構思配料，一天精心細緻地捏做，一夜無眠忐忑地想念。

　　母愛是溫暖的呼喚，母愛是遮擋風雨的綠蔭，母愛是滋味可口的餃子，母愛是眼角思念的淚滴。

　　母親把所有的愛都調成了養料放到了餃子里。當兒子深深咬下去的時候，那是母愛正為兒子開天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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