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緣淺

　　2018年。3月里的某天，我杵在鏡子面前，靜靜的看着自己的模樣。冬日的冷意沒有褪去，我的手心卻握出了汗。是緊張嗎？我問自己，還是興奮？或者是更加複雜的心情。因為要和他見面的關係，清晨時分就起床了，吹風機吹了很久的頭髮，顯得很飄逸。穿上西瓜紅色的外套，略顯蒼老的臉上變得有神色了。我擦了淡淡的粉，描了眉，最後塗上口紅。雖然眼角的皺紋無法掩飾，但我很滿意自己的樣子，那久違重逢的感覺。我和他約好見面了。這是我們相隔十年後的一次約會。我們說好相見，只是我要求不在這個城市，這裡，有我們太多的回憶，我不想觸碰那心底的傷痛。好像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都能找尋我們的曾經，所以，我們約在火車站見面，然後搭上最近的一趟車，無論哪裡，我都去。我在火車站等了一會，遠處有人向我走來。雖然十年沒見，但是我還能清楚的記得他的模樣，粗黑的眉毛，淺笑的嘴唇，還有那閃爍的眼神。我知道，緩緩走來的就是他。和我想的一樣，四目相對的時候，輕輕的一笑，沒有過多的話，我心跳的有些異樣，說話都在顫抖，他的臉上有了歲月的痕迹，成熟的氣息。我們走進站台，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上了時間最近的列車。車鳴笛的那刻，我的呼吸停了會，我們，就這樣離開了這個城市。雖然說好只有一天，但是這一刻，我覺得我解脫了。卸下了沉重的包袱，隨心所欲的做喜歡的事情，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慢慢聊天，欣賞窗外的風景。火車開的很快，窗外的建築飛快的跳過眼帘。就如我們的相聚的時間一樣，很快就會過去。

　　我們沉默的時候，我能聽見他呼吸的聲音，不知道，他是不是能聽見我的心跳，撲通撲通，很快很響。我們聊了很多，這十年間的事情，十年前的事情，還有十年後的事情。他說，他很累，心累。有時候想放下一切，遠走他鄉。我說，都一樣，誰的心裡都有坎，過去了，就沒事，過不去，就是心病。他說，這麼多年了，他的心底留了位置給我，偶爾，會想我。我說，這麼多年了，我的心裡只有他，幾乎每天，都會想他。我的婚姻沒有愛情的影子，沒有話語的兩個人，每天為了生活而生活。他的婚姻比我幸福，因為還有情。這一刻，我感到自己的心被針刺了一下。我們，相差很多。所以，我們才會越來越遠，我不想打擾他的幸福，他也不願我更加受傷。我們就避免着這敏感的話題，一直聊着曾經的種種。回想到十年前的情景，我笑的很真實。

　　火車在午飯前的時候，停了。我們走的不算遠，2個小時的路程，感覺很快。我們走在陌生的街頭，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吃飯。我看見一個西餐廳，環境還不錯，我們進去了。餐廳里燈光很昏暗，情景很曖昧，歌聲很撩人。我感到自己的臉頰有些熱，很像剛戀愛的小女生。忐忑的坐下后，我們點餐等待着。服務生倒了2杯水過來，我一口氣喝光了，因為我的胸口很悶。是緊張嗎？我也不清楚，他看我的樣子，以為我渴了，把他的水遞給了我。我接手的時候，我的指尖，碰到了他的手背，我的鼻子冒汗了。時間也停了，2秒后，我們慢慢的握住了對方的手，緊緊的。我的喉嚨好像被卡住一樣，什麼都說不出來。他低下頭，淡淡的說了一句，我想你。那一刻，我的淚止不住的流，緊握的手有些疼，我卻更加用力了。我們吃的很少，可能我們都想早點離開這個餐廳，裡面的空氣，都瀰漫著異樣的情愫，再不走，我會失控的。

　　慢慢的走在街頭，我們不知道要去哪裡。這個城市太不熟悉，漫無目的的走着，時間卻不留情的溜走了。他說，去哪？我說，不知道。他說，就這麼走着？我說，那你想去哪？然後，我們沉默了。出租車看見我們停在路邊，自然的過來問話，我說，上車吧，天還是有點冷的。我們默默的坐着，司機問去哪裡，我說，我們不認識路。也不知道去哪裡。司機笑了笑，那怎麼開？我停頓了半秒說，那就去莫泰吧。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我沒有去看他。司機乾笑了一聲，車起步了。

　　拿到房卡的那一刻，我後悔了。為什麼來這裡？我問自己，我感覺自己很醜陋，想逃跑。他用房卡打開門的時候，我伸手想去阻止，但是，還是沒有勇氣。他剛關上門的時候，我倚在牆上，不敢進去了。床，就在眼前，卻無法走近。他說，不坐下嗎？我低頭，小聲的說，我們，還是走吧。他不語，我也不知道說什麼，空氣都凝固了。他說，你決定了？我閉上眼，心裡很矛盾。其實，我很渴望和他在這裡度過，卻無法過了自己心裡的那道坎。時間過了一會，我還是沒出聲，他走近我，說，你想好了么？走不走？我抬頭時，看見他的眼睛，那個眼神，縈繞了我多年。我很捨不得他那個望着我的眼神，我用手去摸了他的睫毛。他眨了下眼睛，我沉淪了。依偎在他的胸懷，他的味道，我很懷戀。我們就這麼抱着，直到腳酸了，手臂沒勁了。沒有太多的話語，我們就半倚在床邊，任憑時間滴答滴的響着。我的手不自覺的撫摸着他的頭髮，那曾經是我最喜歡頭髮。有點短，有點硬，掌心碰了有點癢。他點了下我的鼻子，我的神經好像繃緊了。我們，親吻了。這個吻，隔了十年，還是很香甜，很誘人。他嘴裡的煙草味，迷着我，他的嘴很薄，柔軟的讓我不能自拔。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呼吸越來越重了，他的熱氣越來越濃了，我們停不下來了。

　　就在我們失去理智前的那一刻，我放棄了。因為我很害怕，怕2個家庭會因此而被破壞。我們已經是過去式了，無論如何，都是回不去的。如果我們這樣下去，我想我會一發不可收拾的迷戀他的味道，直到破碎。他也不動了，我想他是明白的，我們都不是那種輕浮的人，所以不能失去理智。畢竟，這短暫的愉悅無法維持很久。我們都要回到原來的位置，此刻不放棄，後來，就無法放棄了。冷靜了一會，我說，我們走吧，要回去了。不然，趕不上火車了。他應了一聲，起身的一刻，我不舍的抱着他的頭，久久的。

　　回去的路上，我們好像沒話說了。一路的沉寂。回到我們的城市后，天很黑。沒有星星。微弱的燈光，讓我看不清他的臉。我的鼻子很酸，酸的我無法呼吸了。他用手輕輕的拍了拍我的頭，我還是沒忍住的哭了。把這十年的委屈，這十年的思念，都哭出來了。直到我哭累了，眼睛疼了，喉嚨幹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的吻了我的淚，微微的嘆了一聲。屬於我們的一天結束了。我說，我們以後還聯繫嗎。他說，不知道，隨緣吧，我嗯了一聲。緣，一直都不眷顧我。

　　情是什麼？緣是什麼？我找不出完整的答案，我們，就註定情深，緣淺。

　　送給2018年的我們。願，我們真的有重逢的那一天！

　　2012。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