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床手記（二）

　　已是午夜時分，病房中，除了輸氧器和父親喘息的呼嚕聲響，一切顯得特別安靜，昏暗的燈光籠罩着我的心境，無盡的惆悵像雪片般難剪難斷。回想起還是他曾經的模樣，心中又多了幾分傷感。因為我沒有想過，一向硬朗的身軀會如此快地用子女當做他的拐杖，更沒有想曾一度以其健康引以自豪的我會如此快地加入到伺奉者的行列中。從父親那言不成句的話語和黯然浮腫的臉上，我分明能感覺到他遭受病痛的嚴重程度。冥冥中有一種揮之不去的不祥之兆—莫非父親真的抗不過去了！父親患的是肺感染引發的肺氣腫。據大夫介紹，肺氣腫屬於頑症，多發於老年人身上，目前還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最好的辦法是控制和預防，控制和預防的關鍵是通過靜脈注射。

　　其實，父親患肺氣腫約已很久，只是，疾病對他過去的生活沒有多大影響。雖然此前做過兩次手術，但都與此病無關，而他也沒有對此過多地在意，以至於日積月累，最終走入極端。而直接誘發肺氣腫的是嚴重的肺感染。這種病於成年人而言似乎問題不是很大，但對於年近八旬的老人而言卻並非好事。

　　孩子的艱辛在父母身上總是成倍負載的。然而，父母的無助在孩子的身上又何嘗不是如此。父親病重的那些日子裡，我們姊妹幾個輪流值班，終日守候着老人，為他刷牙，洗臉，刮鬍子……，牽挂如同一根堅韌的長線把家和醫院緊緊連在一起。

　　經過十多天的不懈努力，在醫生的精心治療下，父親的病終於穩定下來並向好的方向轉化，這使得我們姊妹幾個感到莫大的欣慰。我寫此文時，父親依然卧病在床，在接受後期的康復治療。我慶幸自己沒有遠走高飛，在他最需要的時候，能守護在他的身邊，用我的全力以赴去詮釋“烏鴉反哺”的真諦。儘管我清楚人的生老病死就像四季年輪，是我們無法抗拒的自然規律；儘管人們歷盡艱難，長途跋涉，最後叩開的都將是死亡的大門，但人還是要抓住生命的每一個瞬間，去開掘生命的價值。因為，活着就是牽挂，牽挂便構成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