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親

　　??我很想念我的娘親。

　　??甚至會經常愚蠢的想：在這個世間，若是沒了娘親，我還能有什麼？

　　??很慚愧，從小到大，都極少為娘親做過點什麼。我想至少若我是個詩人，也還可以寫一首對娘親的讚美詩。

　　??可我不是。

　　??母親節的晚上，一個夥伴突然問我有沒有向母親問候節日，我苦笑着告訴他沒有，因為我忘記了。

　　??在心底，我卻已經流下淚來：我的娘親，她連自己的生日都快要忘了，她會知道母親節么？

　　??……

　　??矮瘦的身軀、枯黃虯曲的頭髮、皺紋滿布的臉、粗糙而傷痕纍纍的雙手，還有一顆包容這世間種種苦難的心。

　　??這，就是我的娘親。

　　??我的卑微得近乎渺小的娘親！

　　??她的本該燦爛如花的年華卻在苦難與掙扎中度過，每個人都把她當成男人驅使，和家裡的父親兄弟一起乾著粗重的農活；在有家庭以後，在成為一個母親以後，生活依舊沉重的驅使她幾乎把自己全部的心血榨乾，一日一日的耗去自己的生命，卻可憐得連一聲嘆息都沒有……

　　??她不會縫洗衣服，不會整理家務，也從來沒做過一頓可口的飯菜，更不用說別的母親會做的好吃的點心。她甚至會用菜刀去切自己的指甲，會用手去使勁摳自己化膿發癢的傷口，她很少會對着她的兒女說些什麼，很多時候甚至會滿口髒話。

　　??在遭到別人的訓斥和白眼的時候，只會嘴裡嘟囔着悻悻的走開；在自己的手臂傷口潰爛的時候，竟會用長長的衣袖蓋住不讓我們看見；看到年紀相仿的女人穿着好看的衣服的時候，只會喃喃的說自己也想有一件；在和父親吵架的時候，會口裡罵著傷人的言語卻驚慌的躲避父親的巴掌；在別人家裡農活忙不過來的時候，總會要固執的去幫忙做，卻不想自己已經很勞累；在村裡有人故去出殯的時候，總會要一路跟着去送葬，直到棺槨入土……

　　??這個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我卻總是無法完全去了解她，甚至總會感覺我和她之間有一堵厚厚的牆阻隔，我過不去，她過不來……

　　??可是，我卻永生都無法忘掉，在我病危的時候，她撕心裂肺的哭聲和無助而痛苦不堪的眼神；在她發生車禍以後我送她去醫院的路上，她抓着我的手有多緊；在我出門上學的時候，她躲在門后偷偷的伸出半個頭來看我的眼神和重重的哭泣聲；還有她打電話告訴我她做茶葉賣了一百多塊錢準備寄給我做生活費的時候，那份自豪而欣喜的語氣……

　　我想我和她的生命真的是一體的……

　　??她實在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甚至有些粗俗的農村婦女，她從不要求生活應該怎樣的富足，只求能夠平安。她的全部的青春乃至整個生命，都默默地在那片貧瘠的土地上流過，不曾留下痕迹。

　　??我常想，或許，娘是快樂的，她承受苦難卻從不詛咒生活，有着男人一般的胸懷，包容一切。

　　??作為一個女人，她可能不夠好，但作為一個母親，真的夠了！

　　??娘生命的前五十年裡去過最遠的地方是縣城。姐姐告訴我，村裡曾經有人問她是否想去一回省城，她搖頭，頗為自豪的說：等我兒子大學畢業了，他會帶我去的！

　　??或許，這就是她這一生對我的唯一要求了。

　　??但願，我能做到……

　　本散文作者：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