桅子花開

　　今天是農曆閏四月十四。月亮升起來了，泛着橘黃色的光，在輕盈的月光下，那一叢桅子花開了。

　　好大的一棵桅子花樹！我暗自驚嘆。只見枝葉鬱鬱蔥蔥，有半間屋子大小，至少有十年以上的樹齡，它種植在路邊一戶居民家的大門前東側。大門西側並排並列矗立着兩棵蒼松樹，蒼松把桅子花遮得嚴嚴實實的，在幼苗生長時，便被主人家斷去了正枝，留着四根粗壯的枝椏，每根都似彎弓托月般茁壯，枝葉茂盛，遮天蔽日；又如嬰兒的搖籃，炎熱的夏天小頑童常端坐其中納涼。因閏月的緣故，今年的夏天比往年時間長些。松香、花香混和在一起，但聞花香而嗅不出松香了。若不是尋着這衝天的香氣，我還不知道有這樣一處桅子花園呢。

　　此時，天還未煞黑。碧綠的枝頭上盛開着一朵朵潔白的小花，似一片雪，飄落下來，壓得枝葉青翠欲滴。在層層疊疊的濃蔭下，蔭蔽着的都是花兒，用手輕輕地一撥，就會發現花兒都是向著光亮地方開的。有密集如藤蘿般的枝蔓，有大小不一青一色的花骨朵，它們忙不迭地趕着趟兒開放。寂靜的夜晚花兒更香更濃郁，側耳聆聽就能聽到花開的聲音。再定睛細看六葉疊出的重瓣花冠旋轉的極美，它害羞似地從萬綠叢中探出興奮的腦袋，朝夕笑對日月桑田；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青綠與乳白相間，兩種色彩順時針紐在一起，然後一個花瓣、一個花瓣地緩緩綻放至朵朵盛開，擎在枝頭，品花、賞花，花兒含蓄而不張揚，似品茗一杯杯玉液瓊漿。我想主人家明日早起要採摘到幾十朵，甚至上百朵的桅子花了。更難能可貴的是梔子花周身是寶，它的根、葉、花和果實亦供藥用。功能主治：清熱，瀉火，涼血；治熱病虛煩不眠，黃疸，淋病，消渴，目赤，咽痛，吐血，衄血，血痢，尿血，熱毒瘡瘍，扭傷腫痛。早晨，在濃重的露水下，花兒格外水靈，而那一叢綠色葉片也會生成墨綠色的了。在所有的花卉中，每日里能連續不間斷地開放出這許多的花朵，花期又長（花期5～7月，果期8～11月），桅子當居花中之冠了。

　　桅子花因為它的香氣且耐活性強，我國大部分地區普遍種植。在農村幾乎是遍及百家的，無論男女老少皆喜歡佩戴它。男子喜歡把桅子花佩戴在胸前或插在上衣口袋裡，女子則把它插在鬢前及發梢，十分美觀。人過處，留下一路淡雅、芬芳。若將桅子花的枝條扦插在溝塘邊，因溝邊騷泥糊比較肥沃，可使開出來的桅子花又大又香。

　　小時候，我家也有一棵大桅子花樹。大清早，常引來許多大人攜着小孩來我家討要花。每當這時奶奶總是高興得合不攏嘴，讓我給她老人家提着小竹藍，她的雙手則熟練而輕快地採摘桅子花。我站在奶奶的身後，看見奶奶腦後的髮髻上別著一根銀簪子，一閃一閃的放着銀光，感覺奶奶的心裡如這發簪一樣閃亮。瞬間，小竹藍里便裝滿了雪白的花兒，美極了。奶奶先讓小朋友們排好隊，然後，平均分配發給每一個人。奶奶囑咐他們：“拿回家去，用大白碗擱水裡養着，貯存香氣，聞聞就香。”我欣喜若狂地望着奶奶，奶奶笑了，笑得很美；我也笑了，笑得很甜。

　　曾記得在我十來歲那年，在自家自留地里，自己動手開挖出一墒地並平整好。在花期開敗后的七月流火里，我用剪子把一年生的枝條剪成半尺來長的段，插在新挖的泥土裡，再用手把根部摁一下，每日早晚挑水澆灌。父親笑迷迷地對我說：“這麼熱的天，地乾旱得都開了裂。丫頭，你能插活嗎？”我信心十足地對父親說：“能！”儘管我的肩膀磨成了泡泡，但功夫不負有心人，不久枝條上便冒出了新芽。而且，成活率在百分九十以上。我望着這一方蔥綠的桅子花苗圃，享受着自己的勞動成果，內心裡感到由衷地喜悅。後來，我把培育出來的桅子花苗全部送給了親朋好友及附近群眾，分文未收。現在回想起來父親是很大度的，在當時經濟條件極差的情況下，父親竟沒有阻止我，那一墒地完全可以種植蔬菜或其它經濟作物。

　　愛花、惜花而不摘花，是每個愛花之人的良好品質，而桅子花例外。路邊這叢桅子花的主人非常大方，任過路之人或街坊鄰居怎樣採摘，從不加以阻攔。如今，我每天都能收到別人贈予我的桅子花，上邊條幾柜子上放着一隻大白碗，裡面盛滿了桅子花；就連方圓兩用香椿樹大桌子上也插上了桅子花瓶頸；卧室里、電腦台前……室內外、空氣中皆被桅子花的香氣所熏染，一時間，這一朵朵貌不出眾的小花兒，此香已賽過百花香。送花之人有年輕的婦女，也有年已古稀長者。在鄉里鄉親間成為一種時尚，不用花錢購買，甚至，彼此之間不知姓甚名誰，逢人便往手裡塞，說：“給大家聞聞香。”送人玫瑰手留余香，而送人一朵桅子花，可香一生一世。我曾想何謂一生一世？也許是十年、二十年或三、五十年，甚至百年終老之後，或許一天也能成為一生一世。昔日年幼的我與奶奶送人桅子花，今日我又接受了別人的贈予，世事輪迴，令我感慨萬千。桅子花極香，它用一生的守侯和喜悅的笑臉，給人類傳遞着永恆的愛。其中也滲透了奶奶暖融融的愛心。愛心傳遞，後繼有人。奶奶，您老人家當含笑九泉了！

　　桅子花除了一年四季長青外，堅實的枝條，厚重而終年散發芬芳的葉片，其實它也無什麼特別之處。它的花開並不十分美麗，一身素雅的淡裝，沒有華麗的容顏，甚至有些醜陋。而這朵平凡的小花，在狂風暴雨侵蝕中，花香依然如故，馨香四溢。此刻夜霧瀰漫，在皎潔的月光下，花仙子們在悄悄地敘說著夜話，似乎在說：錯過了花季雨季，可別錯過了桅子花盛開的季節。

　　於二〇一二年農曆閏四月十四日草

　　附註：此文於2012-6-1123：15上煙雨百家爭鳴熱門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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