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秀水

　　我沒法不說她的秀美——她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秀水”。

　　我沒法寫足她的秀美——我所掌握的詞彙與她的美不夠匹配。

　　其實我早聽說千島湖是“天下第一秀水”，風光不錯，但就是遲遲未去。不是因為路遠，也沒有經濟困難，就因為她是“水”。在我的出行計劃中，趁身強力壯時力爭多游山，而年齡上身爬不動山時就擇機玩水。古人說：“仁者樂山，智者樂山”，而我則認為“壯者樂山，弱者樂水”是不錯的選擇。

　　這回去千島湖，完全是一種偶然，有朋友自駕車去浙江，一聲招呼，我便奮然從之。

　　到了千島湖，才感到實在是來得晚了點。真正的遊山玩水者，“一生愛好是天然”。如今的千島湖，卻增加了不少雕飾，而且大有方興未艾之勢。最顯眼處，是湖邊突出位置上的島嶼，長起一片鋼筋混凝土的叢林，密密麻麻的別墅群，成了千島湖入口的巨大屏風，有點霸道地遮擋住遊人的視線。

　　好在千島湖有573平方公里，湖上島子也有1078座，開發幾隻島子也不過九牛一毛，只是“樂山”、“樂水”之輩，感覺上有點詫異罷了。

　　旅遊碼頭邊，停靠着成群結隊的游輪。但不知為什麼，售票處卻買不到乘大船的票，當然，願出高價，“黃牛黨”手裡有。我們不想花那冤枉錢，便乘了一艘小快艇。

　　水，實在是秀水。首先是它的清澈。順着岸邊往下看去，幾米深處的鵝卵石都能清楚地看到。據資料記載，這水的能見度達到9-14米。大江、大河、湖泊中很難有這般明凈之水了。總說“水至清，則無魚”，那還是因為水清而淺。千島湖水清若此，魚卻極多極大。別處的鰱魚品質不高，這裡的鰱魚頭卻是天下一絕，水無雜質，孕育得魚味也純正。巨網捕魚，那大魚筆直朝天躍起，成為千島湖一景。再看它的水勢，碧痕無垠，偏又水波不興，恰如無縫藍綢，直掛天際。天也是如洗的蔚藍，真正的水天一色。遠眺湖中群島，個個披錦戴翠，如同數千越女，在湖中濯足沐發，湖藍墨綠，十分養目。千島湖的水質更是一絕。“農夫山泉有點甜”，那水就是取自千島湖。乘大船遊覽，相對安全。可乘小艇也有大船上享受不到的樂趣，那就是可以“親水”，舷窗外處處是水，伸手可掬，啜一口，沁人心脾。這兒的水是可以直接飲用的“純凈水”。

　　小艇犁開碧波，身後噴出一條白色的浪帶，有點像飛機表演時尾部拽出來的煙痕。這時，人倒不像泛舟湖上，卻有點遨遊碧空的感覺了。天藍湖也藍，天上有群星，湖上有群島，所不同的是，星星白天看不見，而浮在湖水上的島子卻那麼實在。湖風拂面，有一種提神醒腦的感覺。原來，島上都被森林覆蓋，這幾百平方公里方圓，就是一個天然的大氧吧。

　　千島湖原本不是湖。新中國成立后，政府在新安江上修水電站，築起了大壩，抬高了上游水位，數百平方公里的範圍成為庫區，淹沒兩座縣城。8鎮39鄉，近30萬群眾遷往外地重建家園。我相信，那浮在湖上的一千多座美麗的島嶼，就是人民群眾舍小家為大家的功德碑！沒有他們做出的犧牲，就沒有今天的千島湖。

　　原先的諸多山頭沒入了湖水，矮些的成了暗礁，高些的就成了島。大島還如山，小島就剩些山尖尖，好像不能移動的船。諸多的人工景點，就分佈在那些相對適中的島子上。蛇島、猴島、鹿島、鳥島、鎖島，一島一景，讓人睹“物”生情。相互距離較近的島子，有浮橋勾連，橋中還有魚池，供遊人觀賞、餵魚、拍照。

　　我輩必登之島是龍山島。因為島上建有海瑞祠。龍山自古為浙西名勝，海瑞則是浙西名片，華夏名人。記得那場被稱為浩劫的“文革”，序幕就是從批判京劇《海瑞罷官》揭開的。海瑞祠有點蒼涼，空空蕩蕩的院落里，幾乎沒有遊客。讓人多少有點感慨。當真腳下那泱泱之水，沖淡海瑞的歷史形象了嗎？或許，千島湖之水還是因海瑞之“清”而“清”呢！

　　自古聖賢皆寂寞，唯有“吟”者留其名。告別“海瑞”不久，我們卻在梅峰腳下“遇”上另一位善“吟”的名人郭沫若。他在這留下一方偌大的詩碑，龍飛鳳舞地題了一首詩：“西子三千個，群山已失高；峰巒成島嶼，平地卷波濤。電量奪天日，澤威絕旱澇；更生憑自力，排灌利農郊”。沫若先生自己說過：“郭老郭老，詩多好的少。”這首詩不知他自己會擺在什麼位置，不過這內容是道出了千島湖當時的眼前景物，道出了建水電站的功效，加上老先生那一手瀟洒的書法，如今再造一塊大詩碑，為遊人提供了一處留影的屏風，成為千島湖上一個景點。

　　越過詩碑，登臨梅峰。眼前豁然開朗，數百座大小島嶼奔來眼底，讓人真正領略到“西子三千，群山失高”的詩情畫意。最是那島子的基座與碧水相連處，一個個都圍着一圈金黃。這是湖水漲落侵蝕而致島子表層植被消失，裸露出的山石圈，這金黃色的“潮間帶”酷似美人西子繫上了“金腰帶”，成為千島湖一絕。

　　人們常說“黃山歸來不看岳，九寨歸來不看水”，把黃山同九寨溝列為天下山水之冠。到千島湖一看，這話顯然有點絕對。在我看來，九寨之水有點妖，妖艷、妖氣托着妖嬈，千島湖的水才是真正的秀。說千島湖為天下第一秀水，愚以為不僅因為她的水秀，而是她的綜合秀。你看那千島浮沉飄逸的秀氣，綠樹金腰嫵媚的秀色，煙波碧痕襯映的秀影，畫舫漁舟靈動的秀姿……世間萬事萬物何曾有真正的獨秀？都是在陪襯、映照、烘托中秀出真美，千島湖正因湖涵千島，才被世人稱為“天下第一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