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情結

　　前些年，我曾工作在川北老家嘉陵江邊的一個小鎮。

　　小鎮四周環圍着綿延的山巒，嘉陵江水泛起珍珠般雪白的浪花，猶如一條玉帶繞鎮而過。小鎮上，那些古老的街房就依山而建傍水而築，依山的是石頭房，傍水的是吊腳樓，古色古香，原汁原味，意韻悠長。在吊腳樓與石頭房之間，一條不寬不長、斑斑駁駁的青石板街道，透露出歷史的滄桑。

　　行走在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來往於石頭房與吊腳樓之間，彷彿置身於一幅古樸典雅的藝術畫廊。每天到小鎮的人，大多是背着背篼操着土腔的老鄉。他們或買或賣或游或玩，結伴而來相約而去，許是他們忙裡偷閒遛達一圈以解連日的勞作之乏，許是上街專門去看看稀奇湊湊熱鬧，許是去和幾個老朋友聚在小飯館喝喝老白乾擺擺龍門陣……走在這樣的人群中，不曾有嫉妒之心不曾有羞澀之感。雖然不認識他們，我也常和他們擺得津津有味、興緻盎然；他們告訴我，收了多少莊稼，餵了多少雞鴨，栽了多少果樹，殺了多重的年豬……末了，我不問他們名，他們不問我姓，點一點頭，笑上一笑，各走各的路，各干各的事。下次相逢，他們竟把我當成至親好友，送我一大包核桃花生或是其他土特產，還不停地說著請收下莫嫌少。小鎮的老鄉就是這樣純樸善良，與古老的小鎮情意相融，渾然一體。小鎮，簡直是一塊難得的凈土，絕世的樂園。

　　在那裡工作的那些年，每當我心浮氣躁、靈魂不安時，我就到那塊凈土中去尋求安慰。漫步在起起落落的青石板路上，時而駐足凝視錯落有致的石頭房，時而靜立聆聽吊腳樓在微風中搖曳發出的輕呤，如咀古韻，如飲詩意，頓時神清氣爽、心靈恬靜；碰着逢場天，再和老鄉們隨意的談、縱情的笑，煩惱頓無，輕鬆暢然。為此，多少年過去了，我仍深深地眷戀着那個小鎮，時時刻刻思念着那個小鎮純樸善良的人們。

　　前些天碰到從小鎮出來的老鄉，聽他們說小鎮的吊腳樓、石頭房、青石板街道正在被鋼筋水泥結構的樓房和路面取代。我想，這意味着小鎮的人們富了，小鎮發展了，本該由衷地感到高興，但遠在南國這座繁華小城的我，一想到小鎮將失去我記憶中的古樸風貌，總覺得腳下輕飄飄的，心裡空蕩蕩的。那如同這座城市一樣硬梆梆的水泥街道，冷若冰霜的“火柴盒式”樓房，已逐漸取代了小鎮原有的古韻詩意。這且不說，最令人憂心的是，要不了多久，小鎮便會面目全非，徹底變味。小鎮，我眷戀的凈土，我嚮往的樂園，難道這是你的命運，你的歸宿？！

　　離開小鎮已有十年了，我也衷心希望小鎮有所改變，但我始終無法接受小鎮上吊腳樓漸去，石頭房漸去，青石板街道漸去，樸實善良的老鄉漸去，古韻詩意真善漸去的事實。我很想再回到小鎮去徘徊，去凝視，看是否能留住點什麼……